李小白回过身来,伸一指在他两撇胡子上探了探,再没探出气来,瞥眼见他翘起的手指仍对着谷口方向直指,知他临终意下仍自不忘所托,想让自己和胖牛赶紧跑路,但这眼下又岂有临阵退缩之理?
“你不说,那我就还是叫你小胡子好了。”
李小白心中忐忑,自言自语了一句,也是念对方一番好意,敬他是条好汉,说着手在他眼前一抹,给他合上了双眼,又随手抓地上一把带草的泥覆在了他身上,算是给他草草下葬,随后起身抱拳拱手,朝他恭恭敬敬拜了一拜。
胖牛生平从来没跑过这么快,然而却也还没跑到两丈开外。
“小牛,骑牛!”
李小白忙活完,一眼瞧见小胡子落在路旁那柄血迹斑斑的长枪,随手丢了木棒,几步上前捡起了枪,顿时有些意气风发,叫了声道。
胖牛一听这话倒是一下反应了过来,心想大敌当前,是得保留点体力,干嘛有牛不骑?脚下一顿,嗯了一声,随后找了个泥墩高地,一蹬脚爬上了李小白赶来的一头牛背上。
但见李小白怒眉扬起,手握着长枪夹牛而骑,说不出的威风,胖牛登时也觉精神大振,刀拍牛臀,嘴里‘驾驾’有声地跟着一道去了。
一路通畅无阻,两头老牛也识途,似乎倒比两个小娃还急着赶路。
不到半刻种,转个弯刚到了山寨大门口,周围各处烟雾弥漫,能见度不是很高,火光四起中,寨里哭喊声、哀嚎声、打杀声萦绕在耳,声声叫人动魄惊心,催人肝肠。
两个少年愁眉怒目,催牛疾行,一进大门,夺目而入的是躺倒在血泊中的张山峰、风清阳两位守寨大爷,惨遭一刀封喉的尸首,死状还算安详、不甚可怖,却着实让人目不忍睹。
再往前走没几步,两旁屋宇冒着的火焰熊熊下,倒在路中的赫然是乔锋、郭净两位住得离寨口最近的大哥,俱是给人一剑夺命。看样子自是听到动静前来相助,却惨遭横死,实在叫人痛心疾首。
再走几步,更却又是张无际、令狐沖等等几位兄长前辈,横遭屠戮、血流一地的尸身,委实令人切齿痛恨。
牛家寨卧虎藏龙,除了前面几位百年难出的豪雄,一路还有轰七公、周博通,以及黄药狮、欧羊疯等各位大叔大伯,都也曾是称绝一世、排名不分先后的人中龙凤,不一而足,却无一例外也都已经横尸在地,怎不教人肝肠寸断、涕泗交颐?
不说两个小娃已是丧魄失魂、手中刀枪也有些握不稳,如坠噩梦之中,怎么也不愿相信眼前所见会是真的?就连他们座下的两头老黄牛,一路风风火火地走来也是看得心惊肉跳,莫名已自是牛泪纵横、泪流满面。
胖牛家大宅大院,便在寨子中心地段,找也不难。很快两人两牛转到了院外大门,四周烟火缭绕中,一眼见到的是倒卧在门口,身壮如牛、口中却还在流血不停的牛大郎,一手上还捏着半个被血染红了的烧饼,显是没来得及吃完,便即遭了毒手。
进到内院,映入眼帘更是尸横一地、血染一片,死伤难算。其中一个身躯凛凛、相貌堂堂,目有寒光、不怒自威,体壮如天狮貔貅的八尺大汉,正便是牛二朗,却已是断手折足、脑瓜迸裂,简直惨不忍睹。
胖牛心魂俱碎,泪眼红瞪,也未及哭喊出声,忽听院房里他老爹牛寨主大叫声道:“小牛娃,你为什么要回来?!”
牛寨主身形也是牛高马大,膀大腰圆,此刻却也是伤痕累累,一身血污,手上握着把大叉撑着身子,正站在冒火的大房门口,与身周围困着的几个青衣人僵持对峙,看样子也撑不了多久,见胖牛骑了牛竟突然回来了,不禁失声叫了一句。
“阿爹,我要回来,跟你一起把他们都宰了!”
胖牛答了话,一转眼怒瞪着那几个青衣人喝问道:“你们为什么要杀我爹爹,还有我哥哥他们?!”
“为什么?”
此前来的那帮十几个青衣人,这时也已是死伤过半,只剩了三五个伤残。为首那红袍马脸人看着倒是并无重伤在身,此时正一剑直指着牛寨主,显也并未料到两个小娃会忽然出现,怪奇之余,倒也没怎么放在眼里,哼一声笑了笑道: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我只能告诉你,叛徒必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