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r7-ep2:穿刺公(5)
“你说,这些食尸鬼会不会突然怀疑帕克身后其实有一个专门用来维持他的人物形象的团队呢?”晃着手里的速溶咖啡饮料瓶子的岛田真司忽然从厚厚一摞书籍中抬起了头,“依我看,这是很有可能出现的情况。”
“你高估他们了,岛田。”埃贡·舒勒轻轻地笑了笑,“他们不会知道有个设备专门负责捕捉帕克小声说出的英语并将其转换为罗马尼亚语,也不会知道翻译的准确性经过我们的反复调整之后已经无限逼近真实的语言——事实上,我想他们只会以为帕克因某些缘故导致发声器官受损从而被迫用机械装置说话。”说到这里,光头的瑞士学者又敲了一行指令,而后低下头去翻阅放在桌子上的另一本文献,“……多做几遍类似的事情,熟练程度也就提高了。”
“所以,你发表的论文其实都是……之前写过的?”岛田真司忍不住笑了,“你很幸运嘛,舒勒。你看,我是绝对没办法把自己曾经发表过的论文凭着自己的记忆重现一遍的。就算我敢写,也没人敢发表,因为心灵科技的发展程度在不同平行世界的差异很大,甚至可以称得上截然不同。”
相反,只要他们所在的平行世界的生活环境能够以常理来分析,那么许多基础物理学定律仍然适用,舒勒可以轻而易举地将自己的一部分学术成果直接抛出来吸引外界的注意力并争取更多的荣誉和资源,这对他来说并不算什么毁坏学术声誉的举动:哪怕他想要写一些新的论文,也要先把前提条件设置好才行。托了舒勒惊人的记忆力的福,他关于电子学和光学的新论文已经成功地引起了学术界的震动——尤其是那些希望能够让激光得到更广泛的应用的人们。
相比之下,岛田真司的情况则稍显逊色。他没有办法在心灵科技尚未被发掘甚至从未存在过的平行世界上大谈特谈他的那套理论,而他在生物学和医学上的造诣又远远比不上心灵科技方面的成就。因此,并不怎么服气的岛田真司只得暂时当了舒勒的助手,负责为舒勒处理一些正适合他岛田真司来做的工作。这让舒勒非常过意不去,但当岛田真司提议要舒勒赠送他几篇论文当做补偿时,把学术名誉看得比一切都重要的瑞士学者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你可以从食人症病毒那个角度入手去写一下你对rc细胞的认识,说不定有人会感兴趣。”舒勒提议道,“也许你会颠覆学术界对rc细胞的已有认知。况且,麦克尼尔也希望我们能够找出将食尸鬼变成人类的办法,那样一来他就不用劳神费力地整天思考怎么把食尸鬼灭绝了。”
“你知道那不是我想要的……跟你一样,我希望去做点本行,不是被迫兼职或者开辟第二学术战场。”
岛田真司落寞地抱怨着。他们的生活条件还算不错,卡萨德为他们安排的酒店有着相当舒适宜人的居住环境,但那种如骨鲠在喉的感触逐渐地感染了岛田真司,“算了,不能强求这些。我们还是人而不是食尸鬼,已经够幸运了。”
埃贡·舒勒没有笑,他一直认为麦克尼尔的计划里存在一些缺陷,只是他暂时找不出来罢了。今晚在帕克遇到敌对食尸鬼袭击时让伯顿出面转移火力并为帕克树立一个相对正面的形象,完全是麦克尼尔的主意。事实上,作势要掩护其他食尸鬼撤退的帕克已经和伯顿打了起来。哪怕隔着显示屏,舒勒都能感到双方所散发出的杀气,那不像是演双簧,更像是真正以取对手性命为目的的死斗。
彼得·帕克右手所持的长枪状库因克能够在紧急时刻灵活地变形成为盾牌并抵挡来自前方的攻击,前提是使用者必须及时地按下按钮,不然这库因克可不会像无人机一样自主变形——确实有技术人员考虑将库因克改造成一种全自动武器,只可惜类似的实验迄今为止尚未出现成功记录。他挥舞着这把能自由伸缩的兵器,不紧不慢地朝前方推进着,敌人的攻击无法阻止他的脚步。rc细胞碎片会被盾牌挡住并吸收,触须会被长枪拨开,这意味着普通食尸鬼所能使用的大部分攻击手段在伯顿这里全部失灵。
起初特地前来找帕克的麻烦的食尸鬼当中,有两名食尸鬼选择留在现场而不是跟着同伴一起驾车逃跑。他们勇气可嘉,而且也十分狡猾:趁着伯顿将库因克变形为盾牌以抵挡从帕克身后伸出的rc细胞增生物中飞射而出的碎片时前去袭击伯顿,期望能够把这个前来夺取他们性命的食尸鬼搜查官当场击毙。然而,他们错误地估计了帕克的实力——其中一个倒霉的食尸鬼在试图翻过盾牌时被下方突然冒出的链锯砍下了脑袋,另一个在被同伴飞出来的脑袋惊吓到并转头逃跑时反被伯顿用盾牌砸进了马路里。后者侥幸生还并连滚带爬地撤回了帕克身旁,他知道自己的生死全都寄托在帕克身上了。这时纵使他再如何看不起靠着吃残羹剩饭过日子的同类,也必须放下心头的不满。
帕克没有装模作样地喊什么口号。另一伙食尸鬼本来就是要来挑衅他的,他没必要给潜在的敌人伸冤,更何况他本来就是进入食尸鬼社会内部的一个定时炸弹。表现得过于热情——用麦克尼尔的话来说,【表演时用力过猛】——会让他引来更多的怀疑。
但是,已经把他当成了首领的那些食尸鬼却被吓破了胆。谁也不想刚认一个新的头目就连着新头目一起被寻上门来的仇敌消灭,鼓起勇气强行留守在原地的食尸鬼们争先恐后地劝说帕克先撤退。他们战战兢兢地辩解说,既然同伴们已经开车撤离了,没必要继续拼命。对他们来说,最好的结果不是杀死一名食尸鬼搜查官,而是成功逃跑——不然,因战友被害而集体出动的罗马尼亚探员们会让暴露行踪的食尸鬼立即死无葬身之地。
【现在跑不了的。】帕克清醒得很,他和伯顿都不会手下留情:这是保证真实性的重要一环,【要确保对方失去战斗力或主动放弃追击。】
话音刚落,伯顿已经冲了过来,那把长枪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逼近帕克,险些把帕克当场刺穿在围墙上。跟随帕克的几名食尸鬼见状,想要上前帮忙,但被之前侥幸从伯顿手下逃回的另一名食尸鬼阻止了。
“别给他添乱,我们上去只能拖后腿。”那方才还桀骜不驯的食尸鬼在见识到了伯顿的战斗力后不由得佩服起能和伯顿打得旗鼓相当的帕克,食尸鬼社会中强者为尊的共识隐约让他的心态发生的转变,“离远一些……敌人很危险。”
其余几名食尸鬼对这个不久前还放肆地声称他们没骨气的同类冷眼旁观,但眼下并不是内斗的时候。依靠着能自由伸缩的库因克,体力上远远不如食尸鬼的伯顿却实现了用食尸鬼的方式灵活地快速转移。一旦那长枪刺中帕克身上的触须,伯顿就会利用新的锚点飞速地拉近和帕克之间的距离,而当帕克试图马上把他甩出去的时候,他又会随之松动另一端并利用向下滑落的枪尖作为支点支撑着自己继续奔向目标,而他手中还有另一把链锯可用来取敌人的头颅。
这其中有多少是伯顿一直压抑着的杀意?他是个直性子的人,却阴差阳错地在中东地区当了十几年的王牌间谍。放纵自己的欲望,成了他释放压力的首选。
密集的rc细胞碎片迫使伯顿伸展开盾牌并以这血肉构筑成的兵器充当自己坠落时的缓冲。他潇洒地打了个滚,从原地爬起来,凝视着前方戴着不同样式面具并遮住了头发的食尸鬼们。
“打了这么长时间,我连你们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伯顿谨慎地把盾牌挡在身前,免得敌人的枪手突然冒出来给他送上一颗子弹,“摘下面具,让我看看你们的脸,怎么样?”
食尸鬼们面面相觑,他们当中也有人曾经遇到过食尸鬼搜查官,但这些专门对付食尸鬼的战斗专家们从来不会在战斗期间尝试着和食尸鬼交流。无论是从长辈们的故事中所了解到的历史里,还是从他们的人生中所见识到的事实中,这都是首个愿意在战斗期间和他们主动交谈的敌人。
“喂,他说话了?”其中一名食尸鬼诧异地瞪大了眼睛,“真好笑……”
【你没有必要追着我们不放,我们不杀人。】帕克的鸟喙面具下发出了嘶哑的机械合成声音,【人类的杀人犯可比我们这些奉公守法的食尸鬼危险多了。】
“食尸鬼不杀人?你这话听起来简直就像是【俄国人爱好和平】一样,谁都不会接受的。”伯顿哈哈大笑,他故意笑得无比放肆,好让另一侧的其他食尸鬼们也听到,“我并不关心你们平时是否靠杀人来获取食物……毕竟,和食尸鬼整体比起来,你们这些个体的行动毫无参考价值。不过,如果你们真的愿意让这场冲突以不流血的方式结束,我倒是有一个对你们来说非常体面的处理意见。”
——说实话,伯顿自认为能写出更好的台词,但他同样明白自己无从推测食尸鬼的心理活动状况。虽然这么说有些冒犯,食尸鬼的野兽式社会组织方式在某种意义上阻碍了大部分需要一定基础理解能力的策略去发挥其应有的作用,留给麦克尼尔和伯顿的选择余地已经不多了。
所以,麦克尼尔决定采用比较简单粗暴的说法。
“什么?”一名食尸鬼瑟瑟发抖地问道。
“在我们的监督下自愿放弃繁殖后代的能力,如何?”伯顿有那么一瞬间怀疑这是麦克尼尔特地留给他的恶趣味,“这样一来,再过几十年,我们之间就不会存在任何冲突了。嗯,我看这是个不错的办法。”
食尸鬼们大怒,他们感觉自己的尊严受到了侮辱,却又不敢主动上前挑战伯顿。每个食尸鬼都把自己的眼神指向了帕克,他们相信能够和伯顿对抗的帕克可以带领他们走出今夜的困境。
【你为什么要和我们说这些?我从来没遇见过和食尸鬼谈话的探员。】
“为什么?因为你们加大了我的工作量,让我不得不冒着脱发、高血压、心脏病、胃癌等一连串疾病的风险去加班干活……”伯顿挤出了一串瘆人的笑声,连他自己都分不清这是不是真的,“你们太嚣张了。不躲在下水道里吃你们的垃圾,却要跑到地面上公然交易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