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公您过谦了!”狄仁杰笑道:“属下这才明白您当初说王大将军整饬漕运乃是一招妙棋是什么意思,他做事情真的是谋划深远,不经意间布下一招闲棋,数载之后天下人才会知晓其妙处,不过到了那个时候也只有叹服的份了!”
“哦?为何你这么说?”王府尹不解的问道。
狄仁杰将方才在高家工坊里看到的新式四轮马车的妙处讲述了一遍,最后道:“王公您也知道,前朝炀帝耗费天下民力,修建运河,连通天下,搞得天怒人怨,最后破国亡家,但对本朝却是有大功。所以本朝建都于长安,有山河四固之险,通江淮两河之饶,是以武功之盛,远胜前朝。而砥柱之险,导致每年入关中之漕粮不过二十万石,大将军兴建水轮船,整饬漕运,使得入关中之钱粮大增,如此一来,多则三年,少则十年,吐蕃必破,可将我大唐推至极盛。而他所造之四轮马车,使得即便距离江河有两三百里之地,亦可一日往返,千石之粮,中途靡费不过百石,如此一来,我大唐之兵锋,便是水路不及之地,亦可长驱直入,以为长久之计!”
王府尹听了狄仁杰这番兴致勃勃的话语,却没有说些什么,只是将抿了一口杯中酒,半响无语,狄仁杰见状,还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小心的问道:“王公,我有什么说错了吗”
“不,你说的很对!”王府尹摇了摇头:“你在那王大将军麾下,见识长进了不少,比在老夫这儿时强多了!”
“那您方才是——?”狄仁杰不解的问道。
“老夫只是有些怕了!”
“怕?您怕什么?这些不是好事吗?”狄仁杰问道。
“是好事,可前朝炀帝修运河也是好事,可后来呢?”王府尹叹了口气:“这天下的事情都有个限度,即便是好事,若是过了头,只怕反倒变成了坏事!”
“这——”狄仁杰被王府尹这番话弄糊涂了:“王公您这话我可就不明白了,隋炀帝修运河是好事,可他滥用民力,民不堪命就不是好事了。王大将军做事情可小心谨慎多了,他就让人造几辆四轮马车,还能出什么乱子?”
“风起于青萍之末浪成于微澜之间,世上的事情都是从一点点开始的,等到你发现他变大了,就已经不可收拾了!”王府尹叹了口气:“就如你所说的,你们转运使一开始可能只是转运漕粮,满足朝廷军国之用,但到了后来可就未必了,尤其是他建成这四轮马车之后,原先距离河岸甚远的乡里只怕也会被卷入其中,不出二十年,天下必然随之大变!”
“大变不假,可那是变好,而不是变坏!”狄仁杰十分坚定的答道。
“怀英你不明白,对于有的人来说,只要是变就是坏,他想要的就是千秋万代都如此,永远不变!”王府尹叹了口气:“罢了,罢了,反正二十年后我早已是穴中一捧枯骨,无论是好还是坏又与我有何干系?”说到这里,他便又举杯痛饮起来,无论狄仁杰说些什么,他都不再理会,就像一个寻常的老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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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永平坊。
砰砰砰!
“开门,快开门!”
卢照邻皱起眉头,从书页上抬起头来,恼火抱怨道:“十二郎这家伙,又喝醉了,打扰旁人温习功课,他不想上进,却耽搁别人的前程,着实可恶!”
砰砰砰!
“快开门,卢照邻,快开门,不然我用脚踹了!”
门外的叫喊声愈发大了,卢照邻没奈何,只得站起身来,高声道:“别喊了,十二郎,我来开门了!”
卢照邻没奈何的站起身来,走到门旁打开了门栓,一边抱怨道:“你一天到晚就知道喝酒闲逛,早知道这样,就让你留在范阳,不让你来长安了!”
房门刚刚打开,便一个醉醺醺的汉子扑进门来,卢照邻赶忙让开,那汉子眼看就要摔倒地上,却腰上一使劲,凌空翻了个身,落到院子里,笑道:“你让我留范阳我便留范阳?这长安又不是你家的,凭什么不让我来!”
“我来长安是为了制考,求个前程,你又不想当官,何必要来?”卢照邻道。
“不当官就不能来长安?”卢光平笑道:“再说这前程是求的来的?照我看你命里就当不上李家的官儿,就算再怎么呕心沥血也没用,不如学我,至少快活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