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晏苦笑了一下,顿了顿道:“我今召集大家来,是有三件事要:第一件是补缺兵曹史;第二件则是宣布一个消息——我们那个牵羊请降的皇帝已经被刘聪杀了!”
大家听到这个消息无不愤慨。
若馨道:“先帝司马炽虽也是被匈奴杀死的,但他一直是坚守城池跟匈奴死磕到底,拒不投降,被杀了还在意料之中;可是司马邺明明已经肉坦投降了,没有了任何威胁,为何还要杀他?”
钱胜道:“刘聪残忍无道,背信弃义,必不能长久!”
杜坚道:“司马邺即便活着也不过是经常被刘聪等人拿来侮辱取笑,还不如死了舒服。只不过他死了之后,‘建兴’这个年号我们就不适宜再继续使用了。”
郭堂道:“他们仓曹和兵曹无所谓,我们户曹涉及到发布公告最多,到时候用什么年号?总不能不署年月吧?”
恰在这时,孙义从外面进来,听见了杜坚和郭堂的话,笑道:“如今乃是麟嘉二年。各位怎么还连年号都不知道?”
麟嘉乃是去年刘聪灭掉长安的司马邺后,为了庆贺晋室灭绝,新改换的年号。按司马邺的纪年,去年是建兴四年,今年则应该是建兴五年;而按照刘聪的纪年,去年则是麟嘉元年,今年便应该是麟嘉二年。
大家面面相觑,谁也不敢恭维。
沉默片刻,还是若馨提出来道:“我们何必纠结于年号?汉代之前并无年号。彼时纪年:提及前代的时候,则用君主谥号加某年;在当时当代用到的话,则大多用干支纪年。我们就效仿先秦用干支纪年又有何不可?”
郭堂不由赞道:“对对对,这期间我们就用干支纪年,管它三年以后怎么样呢?”
大家重又轻松起来。杜坚突然想起舒晏刚才的话来,问道:“舒太守刚才有三件事要向大家,刚了两件,另一件呢?”
对于杜坚不管自己同意不同意,直接就改称太守,舒晏淡淡一笑:“我这一生,泰始年出生,咸宁年失去双亲,太康年进洛阳,元康年走大宛,永康年携二妻回汝阴,永嘉年抗匈奴,而今辞官,却不知道年号。”
“辞官?”大家刚刚轻松,复又惊讶起来。
“对!我今的第三件事就是决定致仕归农,不再为官。”
“你怎么能走?”杜坚觉得不可思议。
“我怎么不能走?”
“你建庠学,修水渠,为贫下立帮扶金,给官吏下限食令,劝课农桑,保工促商,削势豪族,解放佃户,内创盛世,外御匈奴。为了汝阴百姓,你鞠躬尽瘁,呕心沥血——你以为汝阴的百姓能答应你走?你走了,汝阴郡怎么办?汝阴怎么离得开你?”
“哈哈哈哈。杜兄千万别这么。我不过是尽自己所能做了一些分内之事而已,每个官员都应该这么做的,怎么就到了非我不可的地步?如今连朝廷都可以没有,少了我又算得什么?”
“可是——我知道你不肯做二臣,但好歹我们还有三年自治,等三年之后再做定夺也不迟啊!”
“在洛阳的时候我就已有归田之意,如今换了异族朝廷,我若再在官场流连,也太不知进退了。”
杜坚似乎看出舒晏的决心,不可挽回,顿了顿道:“但汝阴这一大摊子交给谁?”
舒晏扫视了一下众人,然后目光落在孙义身上道:“我看诸位之中,只有孙功曹最能顺时应势。”
面对舒晏的提议,众人都觉得非常难以理解。因为在诸位佐吏之中,孙义历来都是最与舒晏的观点有歧义的,尤其是在对待匈奴的态度上,一向是最反战、最想亲和的,大家不知道为什么舒晏会推荐孙义做自己的接班人。
只有若馨能理解舒晏的苦心:三年自治不过是弹指一瞬间,等三年过去,难道还要继续对抗匈奴朝廷?跟朝廷对抗不会有任何好处,要想对汝阴百姓有利,交给孙义这样的人带领才算是顺时应势。
舒晏牵着马走出了郡署大门,一回头,却发现众佐吏及全郡署的差役都跟着送了出来。他冲众人深深一揖,然后转头上马毅然离去。趁着老百姓们知晓之前,他必须赶紧出城去。
走没多远,忽听后面有人追喊道:“姊夫,等等我。”
舒晏回头一看,却是若馨,正背着两只行囊追赶自己。
“你这是干什么?”舒晏似乎已经猜到了,但还是忍不住问一问。
若馨喘着粗气笑道:“你一走了之,一身傲骨,知进知退,难道我是不知进湍人?”
舒晏知道若馨的品格,犹如劲竹幽兰,不屈不折,不入俗流。根本无需任何劝解的话,朗然一笑,下了马,帮他把行李包裹搭在了马背上,二人牵马步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