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宁见田福说话客气有礼,自己自然也不把刚才的事放在心上,毕竟确实是小孩子斗嘴嘛。
“田庄头,你说的也在理,不过我们普通百姓家里的孩子都是这样,哪能跟你们富贵人家的孩子比呢,而且我家人口少,劳力不足,芷馨她母亲还要做饭,洗衣服,排队舂米,织些女工贴补家用,芷馨又有没有哥哥,只有一个弟弟,她只能多做点了。”
“这是何苦呢?像芷馨这么聪明漂亮的女孩子,整天让她受这份罪——啧啧啧——哪如把她好好养起来,学些琴棋书画,将来找个好人家,身价百倍,不强似像村姑一样每天泡在地里!”
韩宁气笑:“田庄头,你真是说笑话。琴棋书画——我们穷人家可没那个闲情雅致,那会被人笑话的。再说了,地里这么多活放着不做,难道让田地荒废不成?”
田庄头向前一步,将舒安和韩宁拉到一边,貌似有意躲开施家的人,低低的声音对着舒安和韩宁说道:“我听说我家将军要在这汝河岸边建一座大型连机水碓,已经选了几处地址了,最后选址还没确定。听说最终被选中的地方,要给一大笔钱呢。你们二位的田地也在候选之列。如果你们愿意,我这就去替你们向我家家主说,就把建水碓的地址选在你们田里,我还可以替你们说说好话,求家主多给你们一些钱。”
舒安和韩宁一听,什么?建水碓?卖田地?这玩笑可开大了。让他们丢掉这些赖以生存的土地,那是不可想象的。
韩宁正色道:“田庄头,这些田地是我们祖祖辈辈生活的依靠,如果我们将它们卖了,我们以后吃什么。就算卖再多的钱总有花完的时候,到时候我们喝西北风去啊?”
田庄头见对方态度坚决,眼睛一转,又道:“如果你们实在不想卖地也行,还可以有第二种方法——以地换地。”
舒安和韩宁虽然觉得田庄头的话荒唐,不过现在他们干活累了,正想歇歇,闲来无事,就只当闲聊。
舒安便问:“卖是怎么个卖法,换又是怎么个换法?”
田福见舒安和韩宁虽然没有说同意,但也没有直接拒绝,没有直接拒绝就有希望,他赶忙说道:“卖的话就是每亩五千五铢钱。”
舒安气笑:“五千钱?我们那可是上等好地,才值五千钱?”
“如果二位觉得不合适,那么可以以地换地。你们这是上等地,我家家主庄园东北角有一片地,虽然算不上是上等良田,但至少也能算得是中等田,以二亩换你们一亩怎么样?”
“东北角?那片低洼的荒地能算得上是中等田?十年里有五年是在晾着荒,别说二亩换一亩了,十亩换一亩又有什么用?”
“不然就三亩换一亩。”
韩宁听了不耐烦,觉得没有必要再闲聊下去了:“田庄头,时间不早了,我们也该回家了,告诉你家主,我们的田是不会卖也不会换的。”
田福见他们要走,忙扯住舒安道:“舒兄,你家世代都是咱汝阴有名的仁人君子。咱们这段河岸,只有一处水碓,这里人口又多,老百姓为了舂米,至少要排两个时辰,你忍心看着这方圆几十里的百姓日夜挤在一个水碓处排队舂米吗?我家建水碓,难道是为了赚钱吗?完全是为了咱们汝阴的乡亲们着想啊。”
舒安道:“咦,你不是说你们家主有好几处选址了吗?何必纠缠我们?”
田福哑口无言,他们哪有别的候选地址,建水碓,只有这里最合适。
<bA/> 舒安和韩宁拿起锄头,领着孩子们回家了,芷馨临走还不忘狠狠瞪了施得一眼。
施得也哼了一声,在众人的簇拥下回到了庄园。田福向施惠汇报了刚才的情况。施惠不慌不忙地说道:“不急,水碓是一定要建,那块地我也是势在必得。”
回家的路上,舒安一直没有说话,韩宁已经猜到了舒安的想法,以舒安的性格,为了当地老百姓着想,他也许真的会同意把地让给施家。
韩宁试探着问:“舒兄,在想什么?”
“哦,没什么。只是觉得咱们当地的老百姓舂米确实不方便,确实缺少一座水碓……你家嫂嫂和晏儿她阿母经常为舂米排上半天队……”
韩宁一听,急了:“你该不会真想把地让给施家吧?那可是咱们的衣食来源啊!我决不同意!”
看到韩宁急了,舒安婉转道:“怎么可能呢,我只是想老百姓舂米的困难……”
“你以为施家真是为了方便老百姓着想吗?那些世家大族向来见利忘义,即便是水碓建成,也会加倍向老百姓收钱,成为他们赚钱的工具。”
“再定吧,再定,回家,回家。”
“舒兄,你——”韩宁气得直跺脚。
这么多年来,舒晏和芷馨还是第一次看见他们的父亲吵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