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官镇城外的官道上。
高希主仆二人骑着马缓缓向小官镇而去,可巧碰到了侯端。
“我从松江府办完事正赶回卫城,没想到在这里碰到了老弟。听说老弟勇擒双刀张了,哈哈,这贼寇没想到落到你手里了。”
“侯哥倒是消息灵通,这么快就听说了。”
“能不快吗?我这几天都在松江府城办事,悦来酒楼书生斗海盗的事,当天就在松江府城传开了。我估计,这消息也早就传回这小官镇了。”侯端扬鞭指了指小官镇方向。
“保家卫国,本是男儿本色,不值一提。”
侯端和高希结识有半年了,知道高希的性格,并非故作姿态的谦词,因说道:“话虽如此,你为松江百姓除去一个大贼寇,就算你认为是小事,于百姓便是功德无量了。”
这时,他们已经可以远远地看到小官镇的城楼了。
高希摆了摆手,说道:“侯哥过誉了。你看”
他也指了指远处的小官镇:“你说这土墙,能挡住海盗的攻击?”
“这卫城是太祖当年下旨所筑,目的就是为了防倭。开国之初,国力尚不足,只能建土城,这筑城的费用还是华亭县和临近的海盐县出的,能有现在这个样子就不错了。至于防御能力嘛,我看够呛!”
侯端作为职业将官,他当然比高希更清楚这土城墙的防御能力。
“我的看法与你相同。在土墙改为砖墙、石墙前,能多抓几个海盗,就多抓几个吧!只是治标不治本。”
平安在一旁听了,有些不解:“少爷,这城墙虽说是土做的,也不算高,好在有九丈宽的护城河。估计当年建城时,已经考虑到土墙的防御能力有限,所以才修了如此宽的护城河吧!就算敌人来攻,一时要攻进城里,也非易事。至于一般的倭寇,想要单凭人力攻进卫城,不太可能吧!”
“你说的也有一些道理,但土墙终不是办法,换成砖墙或用大石才更好。这河宽算得了什么,顶多让敌人的攻城速度慢一些罢了。还记得上回双刀张劫城,放火船烧东南水门的事吗?东南水门外是青龙江,直通钱塘港。若海盗倭寇开着船进来,用火炮攻城,又会如何?”
高希这话现在只是假设,但后来却真实发生了。
侯端听了,若有所思。
侯端很清楚卫所兵的战力如何。
金山卫的情况和大明其他卫所的情况一样,吃空饷、长官克扣军饷、给长官免费干活、承担各种杂役,还要自己种地养活家人,军户和兵士越活越艰难。
卫所兵士和上级将官之间的对立和矛盾,也越发严重。
在这种情况下,能练出好兵?才怪!
纵使侯端已经是金山卫的二把手,仍旧无法从根本上改变现状,他只能尽己所能。
“唉,”侯端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却并未说话,只听到马蹄踏地发出的声响“嗒嗒、嗒嗒”
“侯哥倒也不必叹气,治军虽难,若能在金山卫城做一些小的军事改革,也未必就没有效果。”
高希这话打破了沉闷,一听就是有什么新鲜想法了。
“哦,我怎么就忘了,你这个小脑瓜里,总是会有一些出人意料的好主意。”
侯端也只比高希大两岁,也迫切想改变金山卫防务上死气沉沉的面貌,很想听听高希有何好点子。goΠboγg
“侯哥可知道卫所普通军士一年可得多少饷银?”
怎么突然就问到饷银上了,侯端有些奇怪,说道:“你大哥袁寿这样尚未婚配的小旗,一年大约可领十四石米。如果是普通的兵士,根据职务和等级不同,多则也就十二石米,少则只有十石不到。”
高希在心里默默换算了一下,袁寿大概一年可领到1680斤米,普通士兵可以领到1200至1440斤左右的米。
看起来还挺多?扯淡,一点都不多!
这是普通军士所有的年收入,除了留下吃饭的米,其他的还得换成银钱,支应日常开销。完全不够用!
问题是,就这么一点饷粮和饷盐,还不能准时发放,还要被克扣。
屯田是按丁配田,也要缴租税。
军官的贪婪更加重了兵士的苦难,也加速了卫所制度的崩溃。
看起来完美无缺的卫所制度,实际上从大明一开国就加速废驰。
袁、阎二人所在的金山卫前所,情况好一些,但也好不到哪里去。
活不下去的兵士只能举家逃走。《明史·兵志四》:“起吴元年十月,至洪武三年十一月,军士逃亡者四万七千九百余。”
“侯哥,我只问一点。这些兵饷都足额按时发放了吗?够不够兵士们或他们的家属吃饱穿暖的?”
现在正千户出缺,袁寿的爷袁彬代为治军,克扣饷粮的事暂时没了,但也不能做到足额发放。无它,收成不好!
“西贵将军治下,兵饷都努力按时发放。但是不是足额就难了。这两年屯田收成不佳,想足额发,也没多少粮可发。”侯端道出了实情。
“要打造一支铁军,无非就是四个字‘令行禁止’。侯哥你这几个月常驻卫城,加强军务整顿,操练次数也多了,但兵士们还要顾着种田和生计,这一心两用,兵是练不好的。后顾之忧啊!”
高希听三弟阎红玉说过,他已经是很卖力的百户了,再加上有袁寿这个未来的副千户压阵,阎百户也只能做到一月操练两次。
一个月才操练两次?还练个毛啊!
“那如何解后顾之忧?”
“我大明的卫所虽然是戍屯结合,但也不是每个所都是边种地边练兵。就说金山卫的松江守御中所,就是专司防卫的千户所,并不需要屯田。照此思路,何不在目前卫城中挑一个千户所做试点,在其辖下的百户所中,挑出一个百户所来,专做军事训练,不用负责屯田,另至少先保证他们的兵饷按时足额发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