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漱清送她到门口,覃逸秋什么都没有再说。
“漱清,逸秋说的对,迦因对你很重要,我们都知道。现在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你要是离婚了……我们暂且放下你的前途什么的不谈,单说你的个人生活……你觉得离开迦因后,就像逸秋说的,你会开心吗?”覃春明道。
霍漱清沉默了。
他肯定会不开心,岂止是不开心,他的人生,几乎都会崩塌。
覃春明望着他,道:“漱清,还是和迦因好好谈谈,迦因身体不好,心情不好,你就多陪陪她,以前做的不足的,就尽量补救。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儿!”
“嗯,我知道,覃叔叔。”霍漱清道。
“好了,你去休息吧,早点休息,明天还要送迦因去疗养院呢!”覃春明起身,霍漱清也站了起来。
夜色,深深笼罩着城市。
霍漱清慢慢在长廊里走着,脚步一点都不轻松。
他想要陪在苏凡的身边,可是现在,不光是现在,从这次车祸发生以来,苏凡就一直在排斥他,他感觉的出来。她不想要他靠近,不管他做什么,她都不愿意他靠近。之前,在榕城的时候,他以为她是想要和小飞在一起,可是,刚才覃春明说的话……
是他错了啊!
他误解了她,是他误解了她!
车祸之后,她是那么需要他在身边,可是他因为她和小飞的事就对她心生怨气,如果,如果他能体察到她的心境,她或许也不会走到今天这样的地步,病情也不会严重到这样的程度。
拳头,突然砸在了廊柱上,那木头的柱子,肯定是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就算柱子和手都没有问题,可还是会感觉到疼。
疼吗?他的心更疼。
他的妻子,他的爱人,他的丫头,在最需要他的时候,他没有在身边,甚至还负气不理她。
出车祸前,她那么兴奋地给他打电话,她是那么的开心。虽然同样是事业方面,可是,之前孙小姐提出和她合作的时候,她根本没有这样,他没有看到她的开心,更加不用说她的兴奋了,他看到的是她的压力,她的不自信,而那天,她说自己要准备和逸飞做香水的时候,她是那么的兴奋,那么的……好像她找到了自己喜欢做的事,可是,他冷漠地挂了电话,他的嫉妒心让他挂了电话,结果她就发生了车祸。
就算车祸不是他造成的,就算是个意外,可是,他怎么会没有责任?
车祸之后她是那么的自责,对小飞和敏慧的婚事那么自责。她是那么善良的一个人,就算犯了很多无心之过,可是她的内心是那么善良,她一直都是希望每个人都好好儿的,不管是曾泉还是小飞,还有小雪,她一直都希望她珍视的朋友和亲人都幸福的生活,可现在事情变成这样,她的内心怎么会不自责?再加上她的不自信,她的孤独,让她走到今天的地步,怎么不会是他的责任?就算他没有直接导致这些事情的发生,可是,他失职了,他没有像过去那样的爱她,他没有理解她,没有信任她,他没有做到,爱她!
此时的霍漱清,整个人,整个身心都被深深的自责包围着浸透着,他,没有办法原谅自己,没有办法……
“漱清?你还好吧?”覃逸秋的声音突然在他的耳畔响起。
他木然地转过头看着覃逸秋,覃逸秋吓呆了。
“漱清,你,你这是怎么了,你……”她赶紧扶住他,问。
他摇头。
“走,咱们回房间去吧!”覃逸秋感觉他好像要倒下一样,担心的不得了。
可是,霍漱清的身材高大,一个大男人,覃逸秋怎么扶得住?
“没事,小秋,我没事,自己走。”他说。
覃逸秋松开手,看着他,道:“我给你换了床单被套什么的,洗澡水也都烧好了,你去洗一下赶紧睡吧!”
“谢谢你,小秋!”霍漱清道。
覃逸秋摇头。
两个人慢慢走着。
覃逸秋心里总是放不下,总是担心,看着他,道:“迦因的身体不会有事的,慢慢治疗,你别太担心了。”
霍漱清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并没有回答覃逸秋,却是说:“小秋,你说我是不是不适合结婚?”
覃逸秋愣住了。
“应该说,我是不是不该和她结婚。”霍漱清道。
“漱清,你别这么想,只不过是一些小事,你不要这样胡思乱想……”覃逸秋道。
霍漱清摇头,道:“苏凡变成现在这样,我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我没有尽到丈夫的职责……”
“漱清,对不起,我可能说话有点不好听,我想问你,你工作那么忙,你要怎么做才算是尽到丈夫的责任?”覃逸秋打断他的话,道,霍漱清看了她一眼。
“难道你什么工作都不要做了,放弃自己的事业,整天围着她转,就算是尽到丈夫的职责了?”覃逸秋道。
“就算不是每天都要围着她转,可是,我没有用心去了解她的想法,她的梦想,她的艰难,她的犹豫,她的不自信,我都没有去认真了解,不像小飞,小飞就很了解她……”霍漱清道。
“在这件事上,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你和小飞,还有迦因,可是,小飞的确是做了错事,他不该继续把迦因放在心上……”覃逸秋道。
“小秋,小飞做决定的时候,是把苏凡当做他的首要考虑因素的,他会为苏凡做一切让她开心的事,而我……”霍漱清道。
“所以呢,你打算怎么办?难道你也要把工作放弃了?迦因要做什么,你就为她去做?这就是你的爱吗,漱清?”覃逸秋打断他的话,道。
霍漱清不语。
“漱清,我知道迦因现在的状况让你心里很难过很自责,我理解,因为你爱她,所以你不忍心她遭遇任何的不幸,你希望她在你身边只会感觉到幸福和快乐。可是,幸福和快乐,不是生活的全部,生活有很多面,并不是我们想看到的面,我们谁都想幸福快乐,可是谁能总是生活在幸福和快乐之中无忧无虑呢?没有人!你应该很清楚这一点。你是迦因的丈夫,你是和她一起生活的人,你们两个人需要共同承担你们的感情,你们的家庭,你们两个人的未来,你们的事业,你们的孩子,你们的父母,你们的家人,甚至你们的朋友和周围所有衍生的关系网,这些需要你们两个共同承担。”覃逸秋道。
“我知道你的意思,可是,小秋,我只想她快快乐乐……”霍漱清道。
“迦因是小孩子吗?还是说,你是她爸爸?”覃逸秋又一次打断他的话,道。
霍漱清说不出话来。
“我知道,你很疼她,她比你年纪小很多,所以你习惯性地就会想着照顾她,把她当个孩子来看,可是,漱清,迦因不是你的孩子,她是要和你共度一生的人,她应该和你一起经受你们生活的所有美好和不幸,而不是说你把所有的艰难扛下来,一个人把难处都解决了,让她生活在你的庇护之下,生活在你的翅膀之下。那是不行的,漱清,你宠她爱她疼她,怎么都行,可是,有些必须是她承担的责任,你不能代替她去承担。你不是她爸爸,你是她的丈夫。小姑夫他说他只希望迦因快快乐乐,这很正常,一点问题都没有问题,因为小姑夫是迦因的父亲,做爸爸的只希望女儿健康快乐,永远做一个幸福的小公主,这是爸爸的想法,就像你对念卿的想法一样。”覃逸秋道。
霍漱清真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漱清,她那么年轻,比你小十四岁。说句不好听的,你要是比她走的早的话,你想过没有,你这样宠她,把所有的事都给她做了,替她决定了一切,让她完全丧失了处理事情的能力,思考问题的能力,将来,等你走了的时候,她怎么活?”覃逸秋望着他,“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这个道理,你很清楚。你对念卿都这样教育,怎么在对待迦因的事情上就忘了呢?你这样做,不是爱她,是害了她,你知道吗?事到如今,你还觉得都是自己的错,你还觉得你不如小飞做的好,你太愚蠢了,简直。小飞,他是爱迦因,可是,他们不是夫妻,他不用和迦因共同承担什么,他只要觉得迦因高兴了就好,至于高兴过了会有什么结果,他不用承担的,他也没有义务去蒸蛋,所以他会把迦因当做自己考虑问题、做决定的首要因素,他这么做,没有问题,他只是在了却自己的心愿。你不能,漱清,你们两个的位置不同,考虑问题的出发点当然也是不同的,你不能,不能这样继续自责了!”
霍漱清,猛地,惊醒了。
“漱清,我有时候真的很羡慕迦因,你那么疼她爱她,其实不止是我羡慕,很多女人都会羡慕迦因。你宠她疼她没有错,可她是一个独立的人,她要有她独立的空间,你要是把她和你缠的太紧密,为她决定太多,她就会变得不知所措。可是,她又不能跟你说这些,她知道你爱他,知道你很忙,所以就不想给你添乱。”覃逸秋道,说着,她打了好几个喷嚏。
“我们进去吧,你别感冒了。”霍漱清道。
覃逸秋望了他一眼,跟着他走向了他要住的客房。
即便是客房,也是分了客厅和卧室的,这是为了方便客人待客。当然,这是覃逸秋的设计。覃家在京城的住处,是覃逸秋一手在照看的。毕竟她父母不能经常来,弟弟又是个甩手掌柜。
“我来给你倒杯水吧!”覃逸秋走进去,对霍漱清道。
“谢谢你,小秋,你是主人。”霍漱清淡淡笑了下,道。
覃逸秋只是笑了笑,问:“要不要茶?”
“随便泡一点吧!”霍漱清道。
覃逸秋就给他泡了一杯茶,也给自己倒了杯水,两个人面对面坐在沙发上。
“我知道我自己也做了很多错事,所以,今天到了这样的局面,也不怪她。”霍漱清道。
“漱清,你也别这么想。现在不是找责任的时候,想办法把迦因的病治好,抑郁症这种病,还是挺难治的。我们找到问题的根源,可能更好一点,你觉得呢?”覃逸秋问。
霍漱清点头。
“漱清,你别急,慢慢来,给迦因一点空间,我觉得她啊,可能还是压力太大了……”覃逸秋道。
“我没有给过她任何压力,她怎么会有……”霍漱清道。
覃逸秋摇头,道:“你没有给她压力,可是她自己有压力啊!你以为她折腾婚纱店是为了什么?孙蔓是那么强悍的律师,迦因也会去对比的。再者说了,她身边的哪个人不优秀?除了她妹妹。不管是她亲嫂子还是表嫂,还是自己的亲妈,周围一圈的女人都是有几把刷子的,她只有一个婚纱店,而且她枪伤之后这么两年多的时间了,婚纱店基本上都没怎么管,设计也荒废了,你觉得她会没有压力吗?我那阵子做了手术在家躺了两个月就急疯了,何况她休息了那么久?”
霍漱清沉默了。
一直以来,他的确是没有想到苏凡的压力,他尽量让她感觉到轻松,让她快乐,可是,好像,现在看来,真的就像是小秋说的这样。
“漱清,迦因也不是个没志气的人,相反,她很有骨气,当初你和分开的时候,我在榕城认识她之后就这么感觉的,她一直都很努力,努力去生活。有件事,我也没和你说过……”说着,覃逸秋顿了下,望着霍漱清,“当初,我妈为了让迦因和逸飞分开,给迦因一笔钱。”
霍漱清看着覃逸秋,他是真的不知道这件事,苏凡从没说过。
事实上,苏凡也不会和他说这种事。
“对不起,漱清,我也一直没和你说过。我妈当初是为了逸飞,才那么对迦因的。我妈见过她之后,她的确是跟逸飞辞职了,一个人带着念卿从我婆婆那里搬走,逸飞还是找到了她,她见了我之后把我妈给她的支票还给了我。”覃逸秋道,“漱清,迦因是个坚强的女人,只是现在,现在,她好像变得迷茫多了。自从她枪伤之后,真的是,变了一个人。”
霍漱清端起茶杯喝了口水,一言不发。
“枪伤那种事,对人的伤害不仅是身体上的,更多的还是心理上的。迦因努力康复了身体,从床上走下来坚持康复训练,那么短的时间就可以行走了,就离开了医院。我们都觉得她是康复了,可是她心理的伤害,真的,真的被大家忽略了。”覃逸秋道,“你工作那么忙,她又不想给你添乱,不想让你为难,什么都自己扛着,时间长了,问题就出来了。人的忍耐力都是有限的,何况是她那样的一个病人。”
霍漱清抹了下自己的脸,长长地呼出一口气,道:“我也以为她康复了,她能去榕城之后,我就以为她已经没有心理问题了,可是没想到……”
“还好现在问题不是很严重,还有补救的机会,我们现在注意到的话,还是可以挽救回来的。迦因是个坚强的人,你要相信她!”覃逸秋望着霍漱清,道。
霍漱清良久不语。
“谢谢你,小秋,谢谢你和我说这些,我,我,谢谢你!”霍漱清道。
覃逸秋知道他说不出来的是什么,对他笑了下,道:“别这么客气,只要迦因好了就好,是不是?何况这件事,逸飞有推卸不了的责任……”
霍漱清摇头,打断覃逸秋的话,道:“小飞,比我更了解苏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