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泉说她变了,她好像是真的变了,如果是过去的她,一定不会这样想,一定不会有这种“你既然死了,我就要让你死透”的想法。
人都会变的,不是吗?死过一次的人了,还会像过去那么看待世界吗?
死亡,会教会人很多的东西,珍惜身边的美好和真爱,痛恨那些带给自己伤害的人和事,死亡,或许真的是重生的一种方式!
她是获得了重生,因为她有霍漱清,有霍漱清的爱,可是,别人呢?
看起来活着的,不一定真的活着。
方希悠追上了曾泉,追着他到了他们的院子,他们的房间。
“阿泉,你怎么了?”她去拉他的手,问道。
曾泉坐在沙发上,依旧斜倚着。
“你,是不是在生气?”她小心地问,坐在他身边。
“我为什么要生气?你的人生,没有人比你更有权利做主。”曾泉道。
“那件事,我也是想了很久,夫人说她需要一个人帮她,没有人比我更合适……”方希悠道。
“是啊,没有人比你更合适!”曾泉叹道。
“阿泉,对不起,我应该先和你商量一下再决定,可是,我觉得去夫人身边工作的话,对我自己也会有提高,我可以学到更多东西……”方希悠道。
“你不用和我说对不起,”曾泉坐正身体,双肘支在膝盖上,十指交叉着。
他苦笑了下,道,“其实,这几年,我们结婚以来,我觉得,有点,其实,你不用什么都围着我转,我知道,你应该去追求你的梦想,你是个很优秀的人,把你限制在这个家里,对你伤害是什么,我很清楚……”
“阿泉……”方希悠的手覆盖在他的手上,曾泉却轻轻推开了。
“请你听我说完。”曾泉看着她,道。
方希悠静静望着他,可是她的心里也是很不安,她知道他有权利责怪她,怪她为什么不和他商量一下,从今天听到他回来却没有提前给她打电话,从她今天踏进曾家院子开始,她就做好了心理准备。
“希悠,你觉得,婚姻是什么?对于你来说,婚姻是什么?”他问。
婚姻,是什么?
就在这时,苏凡还坐在客厅吃西瓜,罗文茵就进来了,她的秘书孙小姐跟着她,给她提着包。
“妈,孙小姐,来吃西瓜。”苏凡道。
“太冰了吧?”罗文茵道。
“这么热的天,吃冰西瓜不是正好吗?”苏凡说着,给孙小姐递了一块。
“你去看徐医生了?”罗文茵却还是让仆人给自己泡了一杯茶,问女儿道。
“嗯,刚回来。哦,我哥和我嫂子也回来了,他们刚出去。”苏凡道。
“阿泉回来了?”罗文茵道,“也没提前说……希悠呢?”
“她好像和我哥有事要谈。”苏凡道。
罗文茵点点头,道:“可能是要说她的事吧!”
苏凡不解,看着母亲。
这些日子她一直在自己家住着,偶尔过来父母这边,今天是因为看了医生,就过来看看母亲怎样,因此也不懂母亲说的是什么事。
“我嫂子?怎么了?”苏凡问。
“我也是刚刚才知道的,刚才和江大姐参加了一个活动,她和我说,希悠已经答应了去给夫人做秘书,也就是这几天的事。我想,她可能是要和阿泉说这事儿吧!不过,呃,这么大的事儿,他们可能早就商量过了吧,可能就是别的事儿了。”罗文茵道。
“给夫人做秘书?”苏凡睁大双眼,简直不敢相信。
给第一夫人做秘书,这是比给领导去做临时的日语翻译更让苏凡意外的事了。
罗文茵点头,道:“是啊,前阵子她不是去那边儿临时做了下翻译嘛,好像就是那件事吧。不过,夫人老早就看上希悠了,跟我们说希悠怎么怎么好,喜欢的不行。这次去做秘书,应该是早就有消息的。希悠外语又好,待人接物啊,出席外交场合都是比普通人要稳重熟稔,而且,她从小就在领导家里玩,领导和夫人都很喜欢她,让她去,也是没什么奇怪的。毕竟现在夫人的外交活动越来越频繁,需要一个像希悠那样有经验又信得过的人过去。”
苏凡的心里,此刻简直把方希悠当做了女神,完全的女神啊!
“我们希悠啊,还真是了不起呢!”罗文茵微笑着说。
是啊,希悠,真是了不起!
苏凡也承认母亲说的。
有那么优秀的一位嫂子,苏凡更加觉得自己无地自容了。
人啊,终究是要努力的,不管在什么时候,不管是结婚前还是结婚后。如果自己不努力,迟早会和身边的人拉开差距。到时候,不说是身边的伴侣会觉得和你没有共同语言,就连自己都会觉得站在那个人的身边很难堪。夫妻之间,如果没有共同语言,还怎么谈及灵魂交流?如果不能有灵魂交流,怎么做到一生一世相爱?难道要用婚姻的责任去缠住那个人吗?如果真的走到那一步,还有什么必要结婚?不如分开好了。
婚姻,就是要让两个人都觉得幸福,让两个人都觉得和对方在一起是最幸福美好的事,而不是单方面从婚姻中获取好处!
听到曾泉这么问,方希悠怔住了。
婚姻是什么?她没有想过,或者说,她想过,她认为婚姻就是和自己最爱的人在一起,这就足够了。而她从小到大爱的人,只有曾泉一个人,不管身边别的异性再怎么优秀出众,她的眼里,只有曾泉!
嫁给自己最爱的人,和他共度一生,这不就是婚姻吗?
她不语。
“或许,我不该这么说,不该干涉你自由选择的权利。可是……”他说着,看着方希悠,“我希望有关你的事,是你亲口和我说,即便我不是第一个知道的人,也希望是你亲口告诉我,而不是别人转述给我,不是别人来跟我恭喜的时候我才知道。”
说着,曾泉起身。
“你干什么去?”方希悠问。
“出去走走。”他说。
她想要站起身,想要拉住他的手,可是,她终究还是没有动,看着他走了出去,看着他离开。
方希悠闭上眼睛。
是她错了吗?
她……
苏凡来的时候,曾泉已经走了,她敲门,发现方希悠一个人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
“嫂子,你怎么了?”苏凡忙过去问。
方希悠摇头。
“我哥呢?”她问,看着方希悠那难过的眼神,“是不是他惹你了?”
“没有。”方希悠道。
可是,不管是眼神还是声音,都是那么的悲伤。
要说没事,谁都不信。
可是,毕竟是自己的兄嫂,苏凡和曾泉关系那么好,她又那么崇拜方希悠,怎么忍心看着两个人闹误会?
“我哥,他其实就是有时候有点嘴巴上不着调,说一些有的没的,可是,他的心里,他真的是很好,他……”苏凡忙解释。
方希悠看着苏凡,见苏凡这样为曾泉帮腔,一时之间,她有点分不清眼前这是自己的小姑子,还是,情敌!
情敌?自己的小姑子是情敌?世上,恐怕没有比这更可笑更悲催的事了吧!
她想笑,却又笑不出来,想哭,也哭不出来。
他说,婚姻是什么?她想问他,你的妹妹,在你眼里到底是妹妹,还是你爱的人?
可是,她问不出来,不管多少次,她都问不出来。
苏凡昏迷的时候,她看着曾泉坐在苏凡的病床边,一个小时又一个小时静静坐着,那悲伤的眼神,如同尖刀一般刻在她的心上。苏凡昏迷了半年,她几乎没有在曾泉脸上看见过笑容,除了面对着念卿,曾泉会发自内心的笑,其他所有的,即便是他在笑,也只不过是应付而已。
然而,登苏凡清醒后,她看见曾泉脸上那若隐若现的笑意,看见曾泉看着苏凡那宠溺的眼神,她看得出来,曾泉很开心。苏凡在康复过程中每取得的一个进步,都能让他欢喜好几天。她知道,他的视线,总是在苏凡的身上没有移开过,他的悲伤和喜悦,都是在苏凡的身上,苏凡控制着他的心情,而不是她!
多么希望她可以成为他世界的中心,多么希望他可以像关注苏凡那样关注她,可是,他没有。他看见的,永远都是苏凡,哪怕苏凡变成了曾迦因,他也依旧无法让她从他的世界从他的心里消失。或者说,他们的兄妹关系,成全了他可以正大光明地关心苏凡的理由。
兄妹,抑或是情人,这是多么矛盾又可笑的事实啊!她到底是该庆幸他们是兄妹,还是该为这个现实感到悲哀?
祝天下有情人都是兄妹,在她这里,并不是一句值得用祝福的语气来说的话。
每每想到此,她都想问,苏凡,她究竟是你的妹妹,还是你的情人?
可她不能这么问,她的骄傲和她的教养都不能让她跟个泼妇弃妇一般在丈夫面前问这样的话。
不能问,并不意味着这个问题不存在。
相反的,压在心里不能说的话,久而久之就会变成有毒的藤蔓,捆绑着她的心,将毒液刺进去,一天一天侵蚀着她的心智。
时间越长,她的心,就越来越变得不是自己了。
“你,觉得他很好吗?”她笑了下,问苏凡。
苏凡哪里知道方希悠心里想的?哪里知道方希悠眼里的曾泉是怎样的?
她点头,很认真地说:“而且,他对感情很专一,别的女人再怎么跟他表示,他都不会看一眼的。”想起之前自己和曾泉在前院客厅开玩笑的那些话,她赶紧解释说,“刚才我和他说的那些,都是开玩笑的,他怎么会对别的女人动心呢?有了你,别的女人根本不值得他看一眼的……”
方希悠笑了下,她不知道自己的笑容是凄惨还是悲伤,总之在苏凡看来是有些陌生。
“是吗?他是这样的人吗?”方希悠叹道。
苏凡说,他的眼里没有别的女人,可是只有方希悠自己才知道他的心里有个人,怎么都没办法走出来,就像是当年走进父亲心里的那个女人一样,哪怕是死了,父亲还是记着她,一辈子都在父亲的心里。
母亲说,希望她幸福。她知道母亲话外之意,就是不希望她步了母亲的后尘,不希望她和另一个女人争夺丈夫的爱。
可是,母亲的希望,终归只是希望。
她的丈夫心里住着一个人,而且那个人,还是他的妹妹。
有时候,她会觉得曾泉也很痛苦吧,爱着自己的妹妹,因为是很痛苦的一件事吧!
每次这么一想,她就会心疼他,他痛苦,她就难过,没有办法,她爱他,她没有办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她的眼里只有他,她的心情只有他控制,正如他的眼里只有苏凡,他的心情只有苏凡控制。
爱啊,怎么会让人这么痛苦?
可是,她好像又比母亲幸运,至少苏凡活着,而父亲心里的那个女人死了。母亲一辈子都在和那个死人争,根本就是没有一点胜算,而苏凡活着,她至少可以等着时间来让曾泉遗忘那一段他没有得到的感情。
是的,如果苏凡死了,她这辈子就再也没有希望得到他的心,她这辈子就会和母亲一样。
在苏凡出事后,她是那么担心,那么害怕。她害怕苏凡死了,害怕苏凡再也醒不过来了,那样的话,曾泉的视线就会永远都在苏凡的身上,苏凡住进他的心里就再也走不出来。她的一生,也就毁了!
幸好,幸好苏凡醒了,幸好苏凡现在变得很正常,幸好苏凡现在和霍漱清很幸福!
人的心啊,真是矛盾!
她从没想过爱情是这么矛盾的一种东西。
苏凡说的没错,没有什么女人是可以轻易走进曾泉的视线的,这也是那么多年她那么自信的原因,因为他是她的,他的身边只有她,哪怕他们只是以朋友发小的关系相处,可是,他的视线不会在别的女人身上驻足,至多就是说一句“以珩,这妞儿不赖嘛”,就这么一句,却根本不会爱上谁。
有的人,很难爱上什么人,可是一旦爱上了,一辈子都忘不掉!
“当然是啊!你们从小一起长大的,他是什么样的人,嫂子你比我更了解啊!”苏凡道。
她希望曾泉和方希悠生活幸福,因为曾泉是她最好的朋友和哥哥,是那么温柔的一个人!
方希悠微微笑了,道:“是啊,我比你更了解他!”
说完,方希悠沉默不语,似乎是在看向什么很远的地方。
苏凡隐隐感觉方希悠和曾泉一定有什么事,可是她说不出来。
“嫂子,我妈刚才和我说,你要去给夫人做秘书了,是吗?”苏凡赶紧换话题,道。
方希悠点头。
“你好厉害啊,我都崇拜死你了!”苏凡笑着说。
方希悠看着苏凡的笑容,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苏凡是个没有心机的人,高兴和难过都是在脸上,她说喜欢谁,那就是真的喜欢谁。可是,她方希悠喜欢苏凡吗?
“我有什么厉害的?一点都不。”方希悠叹道。
苏凡不明所以,以为方希悠是谦虚,便道:“怎么不呢?全国那么多人,能有几个人被夫人选去做秘书啊!而且你还给领导做翻译呢!那么……”
“如果连自己的丈夫都守不住,还有什么厉害的?”方希悠说完,走到吧台后面,给自己取出一瓶红酒,倒了一杯。
苏凡更加云里雾里了,跟着方希悠走到吧台边,望着方希悠。
“你要不要来一杯?”方希悠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