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漱清知道覃春明的苦心,覃春明今天的话,也说的很明白,他要当市委书记,就不能和孙蔓离婚,而他可以和苏凡继续保持情人关系。可是,他怎么能让苏凡接受那样的身份?他何曾不想和她一起牵手走在阳光下?
理智,理智,活着,就这么累啊!
“好了,你出去把孙蔓叫进来,我和她说几句,你们就回去!”覃春明道,霍漱清起身去院子里。
等霍漱清离开,覃春明深深叹了口气,闭上了眼睛。
很快的,孙蔓就进来了,可是,看着覃春明坐在沙发上闭着眼睛,孙蔓以为他睡着了,却突然听见覃春明的声音。
“要是漱清不离婚,你还会闹吗?”覃春明的声音并不高,却透着浓浓的威严。
孙蔓想了想,道:“不会,我只想和他在一起生活。”
“那就可以了,回去该干嘛就干嘛!你是个聪明人,知道该做什么!”覃春明说完,如鹰一般锐利的眼神,直接刺向孙蔓。
孙蔓不禁心虚。
霍漱清走出小楼,和齐建峰站在院子里那棵葡萄树下,齐建峰递给他一支烟,他摆摆手。
“不管孙蔓再怎么精明,终究是个女人,把她想要的给她,你也不会再这么麻烦!”齐建峰道。
霍漱清苦笑了下,叹道:“人心不足蛇吞象,你没听过吗?”
“唉,我看啊,那个苏凡是你的克星,孙蔓就是你的魔星,你啊,这辈子是被这两个女人玩死了!”齐建峰见状,叹了口气。
“所以说啊,我在劫难逃了!”霍漱清道。
说话间,孙蔓走了过来,对霍漱清道:“覃叔叔要休息了,咱们回吧!”
霍漱清没有看她,从她身边走了过去,齐建峰把烟蒂摁灭在石桌上的烟灰缸里,跟着霍漱清走进小楼。
离开了覃家,霍漱清的心乱糟糟,他并没有和孙蔓一道走,各自开着自己的车子,回去自己的家。
然而,两个人刚一走,覃春明就给霍泽楷打电话,把今天的事情告诉了他。
“我担心漱清会做出什么事造成不可预知的后果,您找机会劝劝他,别让他做傻事。他要和孙蔓离婚,也别是现在这个时候。任命好不容易才下来,要是再出事,以后可真就麻烦了!”覃春明道。
霍泽楷没想到儿子和儿媳妇闹到了这样的地步,和覃春明挂了电话之后,对妻子道:“咱们下午就去云城!”
“出什么事了?”妻子问。
“你那个儿子啊,唉!”霍泽楷叹道。
难道他真的很爱苏凡吗?这个傻儿子啊,活到这个岁数了,怎么还为这种事让人操心呢?
信林花苑的家里,依旧只有霍漱清一个人。
静静躺在沙发上闭着眼,脑子里却不知道在想什么。
天大地大,难道就真的没有他们的容身之处吗?
丫头啊,你在哪里?
这个世界太大,大的让我们难以遇见那个思念的人。这个世界又太小,小的不能给我们一个安身之地。
苏凡辞职了,连手续都没有办就走了。没有人知道她去了哪里。可她知道会有人找她吗?一定会的。她知道那个人一定会找她,可她怎么能让他找到自己?
霍漱清隐约觉得苏凡的去向或许会和她手机里的另一个神秘电话有关,追踪到那个电话,或许有可能知道她去了哪里。可是,那个号码将他引向了一个死胡同,那个号码的主人,如同潜水艇一般突然就沉入了水中,关闭了一切动力,任何的声纳都找不到它!有那么几次,他甚至不顾一切地拨了那个号码,却始终无人接听。
她停用了手机,银行卡从未使用,省内酒店旅馆查不到她的入住信息,苏凡,似乎就这么凭空消失了,消失在了他看不见的角落,根本没有给他留下任何可以寻找的线索。然而,有一点是值得安慰的,至少她没有被他的敌人抓住,至少她是安全的。
覃春明那次谈过之后,霍漱清和孙蔓的离婚故事,似乎按下了暂停键。只不过,了解他的人都知道,这一切,或许又是霍漱清的烟雾弹,他或许在想其他的办法。可孙蔓并不担心,霍漱清能想什么办法呢?无非就是诋毁她,诋毁她婚前怎么行为不端,可那些不端只不过是她婚前的错误感情而已,霍漱清根本不能因为那些而提离婚。唯一有可能对她不利的就是那次一夜情,不过,世界这么大,十三亿人生活的国度里,想要找那一个人查那一件根本无迹可查的事情,怎么会有结果?因此,在短暂担忧之后,孙蔓确定霍漱清根本拿她没有办法。再加上覃春明的威信在,霍漱清想离婚完全没有机会!而她唯一要做的,就是不要去刺激霍漱清!这,很简单!
顺利成为了云城市第一夫人的孙蔓,自然是有接不完的应酬,可她很谨慎地出席了几次非同小可的聚会,其余的一概推辞,这个节骨眼上,让别人说她“高傲、眼中无人”总比让霍漱清以为她仗着他的势嚣张要好。
于是,对一切都了然于胸的孙蔓,对公婆的突然到来自然不会觉得意外。覃春明发话了,霍家父母肯定也会出面说道说道,只是,为什么是在她找了覃春明两天后?
本来,霍泽楷是打算在接到覃春明电话的当天就去云城的,都在去机场的路上了,却还是决定暂且不去,缓两天看看儿子的动静再说。可是,这两天,儿子一个电话都没有来,根本没有说那件事。知子莫若父,霍泽楷对自己的儿子还是相当了解的。儿子如此的安静,就意味着接下来就会有出人意料的举动。于是,在观望两天后,霍泽楷夫妇来到了云城。然而,一切,就那么意外的发生了。
这几天的霍漱清,没有人看得出他内心有什么异常,他比过去更加忙碌,一天只休息三四个小时。他这是要用工作来疏散对苏凡的思念,还是对现实的无奈?他自己也说不清。只是,他不想停下来,只要一闭上眼睛,他就会听见她的声音。
床,还是他们那张床,属于她的味道还牢牢地留在这个房间的每一处。他不知道为什么睡觉的时候要抱着她的枕头,明明从来都不会做这样的事情。是他疯了吗?每每想到此,每每心痛到了极点,他就闭上眼睛将脸埋在她的枕头里,让她的味道填满他的每一个嗅觉细胞。
真是白痴!
父母来了,打电话让他晚上回去澜园小区,霍漱清知道他们是为了什么而来,却迟迟不愿回去。
或许,他是幼稚了,他是太执着了,可哪个人一辈子不执着几回?
哪怕心里再怎么不情愿,该面对的都要面对。
霍漱清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九点,孙蔓在楼上书房办公,父母在他们自己的休息室看书打毛衣。
“爸妈,我回来了!”他推开父母的房间,道。
“累了吧?先去冲个澡吧!”母亲放下毛衣,起身走过来。
“没事,我去倒杯水喝。”霍漱清道。
“让孙蔓过来!”霍泽楷对妻子道,薛丽萍便给孙蔓的书房打了个电话,在霍漱清端着水杯子过来的时候,碰到了孙蔓。
孙蔓没说话,给他让了一步路,霍漱清也一言没发,走进了父母的休息室,两人坐在父母对面的一个沙发上,中间隔了一个人的位置。
霍泽楷的视线扫过儿子媳妇,道:“今天我和你妈坐在这里,为的是什么事,你们两个应该很清楚。你们结婚这么多年,我们从没干涉过你们什么,可是,我们不干涉,不意味着你们的事,我们不知道。今天我们第一次谈这个事,也是最后一次,过了今晚,我们也不会再提。”
孙蔓看了霍漱清一眼,不语。
“说吧,你们两个到底打算继续过下去,还是要离婚?”霍泽楷道。
霍漱清望着父母,语气丝毫没有犹豫:“离婚!”
“孙蔓呢?”霍泽楷问。
“爸,我不会离的!不管漱清以前做过什么,我们都还是不要再提……”孙蔓道。
“你真够大度的!”霍漱清冷笑一下,道。
“我说的是真的!”孙蔓看着他,“漱清,我们,从头开始,好吗?”
霍漱清不回答,只是冷冷笑了下。
“爸、妈,漱清怪我,我理解,是我让苏凡走了,可是,我也是为了漱清,要是苏凡还在云城,要是别人再提他们的事,漱清……”孙蔓望着公婆,道。
“为了我?还是为了你自己?孙蔓,我不需要你做这些,你要真是为了我,干嘛不签离婚协议?”霍漱清盯着孙蔓,道。
“你就非逼着我离婚吗?霍漱清,我有千般不好万般不好,也不会去害你,可苏凡……”孙蔓道。
“如果你要继续说这些,那就请你出去!”霍漱清冷冷地说。
“好了,看看你们,都像什么话?就不能好好说句话吗?我们大老远跑来就是听你们吵架的?”薛丽萍道。
霍漱清和孙蔓都别过视线,不看对方。
“清儿,你不明白你的处境,还是那个苏凡真的那么好,值得你放弃一切?”霍泽楷问。
“爸,妈,这些天,我也好好想过了,我和孙蔓的婚姻,从一开始就是错误。自从刘书雅走后,我以为自己这辈子不会再爱任何人,和谁结婚,对于我来说都没有区别。可是,经历了这些年,又遇到了苏凡,我才知道我不该这样无所谓的对待婚姻。我一直觉得无所谓,才让婚姻走到了今天这一步。所以,我并不怪孙蔓以前做过什么,错,不是她一个人的,我也犯了错,严格来说,我的错更大。我背叛了婚姻,可是,我不后悔,不后悔我爱苏凡这件事,哪怕全世界都说我们错了,都说我们应该分开,可是,只有我自己知道我们在一起有多么快乐。和她在一起,我才感觉到自己是真的活在世上,真的是在呼吸,才知道这世界也是多姿多彩的。”霍漱清的语气,有些激动,却又透着浓浓的悲伤。
孙蔓的眼里,泪水迷蒙。
“是她让我重新活了过来,是她给了我幸福,可我是个不负责任的人,我只是在无限度地享受着她对我的好,享受着这样的幸福,却没有给她一个承诺。”霍漱清的神色怆然,顿了片刻,叹了口气,“我要给她一个家,我要和她光明正大的在一起,我要和她做一个孩子的父母,可是,这一切,我都没能做到!只因为我是个有妇之夫,我还有一个鸡肋一样的婚姻,还有一个我必须为她负责的妻子!”
“在你的眼里,我就是,那么,那么的无足轻重吗?”孙蔓盯着霍漱清,道。
霍漱清苦笑了下,道:“同样的问题,我也问过你,你还记得你怎么回答的吗?”
孙蔓瞠口不语。
“我已经错了太多年,我已经伤害了自己最爱的女人,可是,我不能继续这样的错误,我要和我爱的人在一起生活,不管任何人来反对,哪怕孙蔓你去法院闹,哪怕你让全世界都知道我和苏凡的事,我也不在乎了,没有了苏凡,我就什么都没有,我还有什么可以失去的?”霍漱清无奈地笑了下,道。
“清儿,那个苏凡,比你自己的前途还重要吗?你怎么这么糊涂?”薛丽萍道。
“前途?”霍漱清叹了口气,“如果没有遇到她,我就不会知道自己这种行尸走肉的生活也是一种痛苦。这几天,我想的很清楚了,哪怕是辞官不做,我也要找到苏凡,也要和她结婚!”
“你,再说一遍!”霍泽楷盯着儿子,道。
“哪怕是辞官不做,我也不会放弃苏凡!”霍漱清站起身,视线在三个人的身上扫了过去。
“你,你这个混账!”霍泽楷起身,指着儿子,手指颤抖。
薛丽萍和孙蔓忙扶住不住颤抖的霍泽楷,然而,霍泽楷还没说出后面的话,就在霍漱清的眼前,向后倒了下去。孙蔓和薛丽萍都没能拉住他,霍泽楷就直直地倒在了地板上。
“爸……”
救护车的声音,划破了云城的夜空,同样也刺破了霍漱清的梦。
霍漱清从未想过,自己的父亲会这样离开世界。那个强大的如同战神一般的父亲,即便是到了老年,身上的威严和魄力也丝毫没有减退。可是,这样的父亲,此时静静躺在那里,永远闭上了眼睛,停止了呼吸。
今天距离父亲去世已经整整两天,明天,父亲就要被活化了。现在灵柩回到了华东省,丧事的办理,省里专门有人负责协助,霍家是不用自己事事躬亲的。所有的一切,早有省里安排好了。
父亲去世太突然,从家里送到医院以后,就再也没有机会说一句话。丧事的办理,已经身后的许多事,都是姐姐霍佳敏根据父亲生前的交代进行的,一切从简。至于父亲的骨灰,则是要埋在榕城东南面的越龙山公墓的。除了父亲生前的好友亲戚,灵柩返回榕城的这一天,外界的人们都没有机会来灵堂吊唁。明天早上活化之前,会有一个正式的遗体告别仪式。按照丧事置办委员会的安排,届时将有三千人来吊唁霍泽楷。
此时,霍漱清望着父亲的遗像,心里有千万句的话都说不出来。他是儿子,可是安葬这些事,都是姐姐和姐夫来出面的,他却什么都没有做。更重要的是,父亲的去世,全都是他造成的!
“漱清?”姐夫杨万里推推失神的霍漱清。
霍漱清回头看着姐夫。
姐夫没说话,递给他一支烟,霍漱清苦笑着接过来,点着了,从双膝跪地的动作,转成了盘腿坐在蒲草上。烟雾,袅袅升起,透过烟雾,他看向了父亲的遗像。
遗像里的父亲,依旧那样的威严,和霍漱清记忆里的一样。可是,霍漱清知道,这样威严的父亲,至少曾经支持过他理解过他,是他自己把一切搞砸了,是他害了一家人!
他猛吸几口烟,就把烟蒂摁灭在了大理石地砖上。
“出去走走吧!”姐夫拍拍他的肩,霍漱清看了姐夫一眼,起身走出了灵堂,来到了外面的阳台。
繁星挂满榕城的夜空,夜幕低垂。
“还没她的消息?”姐夫问。
霍漱清知道姐夫说的“她”是谁,点点头。
姐夫望向那似乎近在咫尺的夜空,幽幽地说:“事已至此,你也不要再责备自己,冥冥中自有天意。”
霍漱清苦笑着摇摇头,深深呼出一口气,道:“是我的错,一切都是我的错!我没能保护好我爱的女人,也没能,没能留住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