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该怎么消化呢?
他要和孙蔓离婚,哪怕这是一场恶仗,他也要坚持下去。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孩子的力量,让他彻底从过去那种对自己生活毫无所谓的状态清醒了过来,他清晰地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他想要的就是和一个自己喜欢的女人在一起,和自己的孩子在一起。现在,他没了孩子,日子还是要过下去,继续和她过下去吗?
夜里,他一直抱着她,他的心里,满满的。
直到早上,他还想着晚上回来要和她一起吃饭,甚至推掉了今晚的应酬,却没想到竟然接到这样的消息!
给她打电话,果真是无人接听。
这丫头,到底要干什么?
一下午,霍漱清去了好几个灾情严重的乡镇村子,了解灾后的救助情况,和民政部门、财政部门商讨后续的援助计划。马上要秋收了,老百姓地里的粮食不是被冲了就是被水泡了,幸亏南城县受灾的地方多处在山区半山区,农业方面的损失算起来不是很大,可是具体到了每家每户,对于那些靠天吃饭,以农业重要收入来源的农民来说,损失还是很大的。霍漱清详细了解灾后救援的现状,初步在心里做了个计划,准备返回市区后开会再讨论细则,并让南城县尽快总结各个乡镇的损失详情上报市里。
晚上,是省里的一个厅长请客,霍漱清没有去,他回到市区的时候本来就不早了,已经七点多,就直接让司机把车开到上清佳苑的住处。
开了门,一片漆黑一片安静,他站在门口,楼道里的灯照了进去,照出一个长长的影子扑在玄关地板上。
他扶着门框站着,霎时间不禁怀疑自己来这里还干什么?明知道她走了,难道还期待她会突然回来?
真是可笑,转了一大圈,转来转去,他终究还是在一个漆黑的家门前徘徊。
刚要关门离开,他还是走了进去,开了灯。
身体疲惫极了,他知道这不是因为今天下乡造成的,而是,而是因为他失去了一些很重要的东西。
他终究是个凡人,有着凡人的肉身和灵魂。
躺在沙发上,用手遮住双眼,尽管客厅里一片漆黑,可他还是改不了这样的习惯。
这世上的事,不抱有希望就不会有失望,他怎么会忘记这一点了呢?
都怪苏凡,这个笨蛋,被她传染的他现在都变得,变得智商低了好多,变得不再是他自己,这样的一个人,他都觉得陌生。她让他想了很多以前都不会去想的事,让他做了以前都不会去做的梦。可是,她竟然就这样,在改变了他之后就甩手走人了!
不负责任的家伙!
即便如此,他该怎么办?把她抓回来质问?还是强迫她留在自己身边?
霍漱清起身,给自己倒了杯水,尽管忙了一整天,却没有一点想吃饭的念头,便习惯性地走到书房打开电脑,开始查看今天有没有什么信件,看看市长留言板又有什么新内容,看看新华网和人民网的新闻。
然而,当他刚坐在电脑前,就看见电脑前面摆着的一个信封,上面娟秀公正的字写着“亲启”两个字。
没有收信人的名字,可是很清楚收信人该是谁。
他的心,猛地颤了下,放下杯子,拿起信封,掏出那封信的时候,一张银行卡和钥匙就掉了出来。
霍漱清的心里,大致已经知道信里在写什么。
打开那封信,她那娟秀的字迹就落入了他的眼中。
信纸有点皱,那是被滴落的眼泪浸湿的结果。
她说谢谢他一直包容她,可是她没有办法再面对他……
真是笨蛋!苏凡,你真是笨蛋!
他不愿看了,他没想到两个人就这样再次终结了。
可是,他要这样终结吗?他能放得下她吗?
不行,他要和她重新谈一次,必须!
她不接电话,她在躲着他,那就不会让他找到,可是,他知道她一定会现身,一定!
撕掉了那封信,他把卡和钥匙拿在手里,关灯走出了家门。
夜晚,对于两个人来说都是漫长难捱的。
苏凡没有去别处,在市区漫无目的走了大半天,实在无处可去无人可找,只好拉着行李来云城大学找邵芮雪。
邵芮雪走出办公楼,惊讶地看着一副要旅行的苏凡,还没开口,苏凡就扑到了她怀里。
“怎么了,小凡?”邵芮雪担忧地问,苏凡却只是摇头。
她不善于把自己内心的想法说出来,从小就是如此,不管有多高兴还是有多难过,全都藏在心里。藏着藏着,那些欢乐与悲伤也都随着时间消失了,回过头再想想那些事,竟会想不起自己当时为什么要高兴或者难过。可是,有些记忆可以消失,有些记忆,却是会深深刻入脑海,根本忘不了。忘不了,也就压在心头,连气都喘不了。
“雪儿,我……”她还没开口,邵芮雪就打断了她的话。
“走,我们去花园里说,这里人太多了。”邵芮雪说着,拉着苏凡的胳膊就走向了办公楼前方不远处的花园,读书的时候,两个人经常在这花园里读书聊天。
夏日炎炎,花园里巨树参天,遮蔽出一片片的阴凉,走进这里,丝毫感觉不到一丝的热气。
两个人找了张长椅坐下。
“怎么了,小凡?你慢点说!”邵芮雪道。
苏凡便把这几天的事告诉了她,邵芮雪大惊,紧紧拉着苏凡的手。
“小凡,你别难过,别把责任都往自己身上揽。”邵芮雪道,“还有生化这回事啊?我真的从没听说过!医生没说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吗?”
苏凡摇头,道:“医生只说这是自然现象,可是,如果这是很自然的,为什么我们都没有听过?我觉得,我觉得医生只是安慰我……”
邵芮雪想想,道:“我们都不懂,不如上网查查不就好了吗?”
“我查过了,网上说的也是一样。”苏凡道。
“那你还自责什么?既然是自然现象,那就是说不管你做什么,哪怕你天天躺在床上不动弹,该发生的还是要发生。”邵芮雪道,她看着苏凡脚边的行李箱,道,“你拎着这东西是干嘛?难道你要和霍叔叔分居?”
“他和我在一起,都是因为孩子的缘故,现在连孩子都没了,你觉得我们还有必要再纠缠下去吗?”苏凡叹道。
“那你就这样一走了之,然后让他一个人猜着?”邵芮雪问。
苏凡不语。
“小凡,事情都发生了,你们两个人要好好谈一谈,未来该怎么样,必须要你们自己解决。你这样一味逃避,根本不是办法……”邵芮雪说着,却被苏凡打断了她的话。
“你既然知道逃避不好,为什么每次出了问题都要逃?”苏凡问。
“傻瓜,对待不同的男人要用不同的策略。罗宇辉那个家伙,我用这一招就会很管用。不管我逃多少次,他都会乖乖地跟我道歉。可是,霍叔叔会吗?他会来找你,然后哄你?你自己想想?”邵芮雪道。
的确,霍漱清和罗宇辉不同,他是那么高傲的一个人,他怎么会哄她?而且,不对,她这样离开不是为了让他来哄她回去,不是为了给他一个威风,而是……
“是呀,你既然都这么明白,还玩什么失踪?”邵芮雪听她这么说,道,“你心里只要还爱霍叔叔就好好和他在一起,他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她知道他不会委屈他,他那么好,怎么会让她受委屈?可正是因为如此,她的心里才难受的不得了,她情愿他怪怨她……
“那你打算怎么办?”邵芮雪问。
“我,我想先静一下,明天开始上班,然后继续生活,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苏凡低声道。
面前,偶尔会有学生走过,就像她们当年的样子。
邵芮雪看着她,心想,你真的能放得下,当做什么都没发生吗?
“我想去把头发剪了,你要不要陪我一起去?”苏凡突然挠了挠自己的长发,道。
“好啊,我也想修一下刘海,上次那家店给我没剪好!今天我们去一家新开的店试试!”邵芮雪说着,拉着苏凡的胳膊起身。
都说头发是烦恼丝,剪短五千烦恼丝,人也就会变得六根清净。尽管这只是佛教的话,可是到了现实中,失恋了剪头发,倒也不奇怪。
当那陪伴了自己十来年的长发一根根飘落在地板上,苏凡望着镜子里的自己闭上了眼睛。
剪了头发换个发型,这是重新开始的第一步!
只是,看着短发的自己,苏凡觉得很不适应,邵芮雪却笑着拍拍她的肩,说“这样看起来轻松多了!你以前的长头发显得好累赘,这下好了,一看就是个干练的职场精英!”
职场精英?她这辈子什么精英都没做过,从现在开始,能变得干练一些,倒是也不错。
可是,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苏凡想起了霍漱清,想起他以前很喜欢用她的长发缠着他的手指。他一定是喜欢长发的女人吧,就像孙蔓就是那么一头波浪卷,成熟妩媚!
这一晚,苏凡和邵芮雪去了罗宇辉的住处,罗宇辉就被邵芮雪赶去他同事宿舍住了。
躺在床上,苏凡看着自己手机里那么多的未接来电,心里不住地抽痛。
他在找她,不知道他看了她的信没有,不知道他心里怎么想……
可是,不管怎样,迈出了这一步,脚步就不能收回去了。
苏凡删去了他的号码,删去了所有的通话记录,删去了所有的短信。好像他从未出现在他的生命,好像她从来都是一个人!
这样也好,她本来就是要和他分开的,因为孩子的突然到来又重新和他走到一起继续这种错误的关系,现在,彻底分开,倒是解脱了。以后,她可以在心里默默地想念他,可以默默地爱着他,不用让他知道。
可是,正如邵芮雪所想,真的能放得下吗?
天亮了,苏凡早早就起了床,给自己和邵芮雪买了早饭。
往常她总是提前十分钟到单位,这一点,曾泉说的还是很对的。提前十分钟到,电梯里的人就不会很多,更重要的是,不会遇上他。今天,她却来的更早,整整提前了半小时。提前半小时到单位的结果就是,电梯里走廊里一个人都不会碰到!
然而,就在苏凡打扫办公室等待上班时间到来的时候,手机响了,她看了下,是霍漱清的号码!
他为什么在这个时间打电话?
竺科长每天上班是踩着点进门的,苏凡关上办公室的门,接了电话。
“回来上班了?”他的语气没了以往的亲昵。
“嗯!”她奇怪,他怎么知道她来上班了?
事实上,她进大楼的时候,霍漱清的车子就停在了院子里,他老远就看见了她的背影,可是那个短发的她,倒让有些陌生。
“离上班还有二十分钟,到我办公室来一下!”他说。
“我,我还有事……”她忙说。
“立刻!”他说完,就挂了电话。
苏凡轻咬唇角,攥着手机的手指甲泛白。
好吧,那就去吧,看来他在生气,还是要和他当面说清楚!
她想了想,就锁上办公室的门走了出去。
小心翼翼地来到五楼,却发现到处都没有人。她站在他的办公室门口,抬手敲门,却发现门是虚掩着的。
推门进去,他正坐在办公椅上批阅文件,她一言不发,反锁了门,就坐在了那张沙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