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你就别管了。子杰,你要实话实说,绝对不能骗我,明白吗?”苏凡盯着弟弟,道。
“姐,我说的全部都是真的!都到这个时候了,我骗你干什么?”苏子杰保证道。
“那我……”苏凡的话还没说出来,房门就开了,进来的是她的父母。
母亲哭着一下子就扑到儿子面前,抱住儿子。
“妈,妈,您坐,您坐……”苏凡和父亲忙拉过母亲,扶她坐在椅子上,可母亲的手始终拉着苏子杰的不放开。
“妈,爸,你们,你们怎么来了?都怪我不好,怪我……”苏子杰哭泣道。
苏凡的父母都是老实巴交的花农,哪里遇到过这样的事?特别是她母亲,现在看着儿子被关在公安局里,心里全慌了。
“爸,妈,你们先跟子杰聊聊,我打电话找个律师去!”苏凡道。
“小凡,你能找到吗?”父亲问。
“没事,我托人找找,你们别担心。”苏凡说完,就走出了探视室,到走廊里从饮水机里取了两个杯子,给父母倒了两杯水端了进去就再次离开了。
找律师,现在这个点了,去哪里找律师?
苏凡在派出所院子的树底下走来走去,怎么都想不到找谁问。
弟弟现在被指证了,想要翻案并不容易,那就必须要找个好律师,可是,好律师要钱找,而且,还有那个被打的学生的医药费。
钱,钱,钱,上哪儿找那么多钱去?
过年的时候,她就从父母口里听说了,家里去年的收入多半都投入到新的花房里去了,爸妈那边……
就在苏凡发愁的时候,父亲走了过来。
“小凡……”父亲叫了声。
“爸……”苏凡忙转身迎上去。
父亲一言不发,从裤兜里掏出一个信封,一个厚厚的信封,交给苏凡。
“爸,这是什么?”苏凡忙问。
“我和你妈来的时候,跟亲戚们借的钱,不多,两万块,爸知道这些钱可能根本不够,子杰这次要花大钱……”父亲望着她,道。
苏凡没有打开信封,把信封重新塞给父亲。
“爸,钱的事,您别担心,我找朋友借。我有几个朋友很有钱的,您放心!”苏凡安慰父亲道。
镇上小百姓手里哪有余钱?有点钱都是存着办大事的,这两万块,恐怕父亲都是费了好大劲才借到的。她怎么可以让父母这样辛苦?
尽管此时苏凡也不知道去哪里借钱,可是……
“小凡,这次花的钱肯定很多,多的,我和你妈现在也拿不出,这些钱,你先拿着,该往哪里花,你就只管花,不够的,不够的……”父亲的声音有些哽咽,“不够的,就辛苦你了。”
“爸,您说的这是什么话啊?”苏凡的眼里,泪水顿时涌了出来。
她赶紧抬起手背擦着,安慰父亲道:“爸,您别担心,子杰是被冤枉的,我一定会想办法把他救出来,您和妈,你们就,就先回家去等消息,好吗?”
父亲点点头,道:“这些场面上的事,我和你妈也都不懂,你在省城这么多年,好歹也有门路,你现在还有个官职在,干什么也都比我们方便。子杰这里,就辛苦你了,小凡!”
苏凡摇头。
父亲想的好简单,她那个官职算个什么啊?可是,当着父亲的面,她总不能说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现在连个像样的律师都找不到……
“爸,您先进去和子杰聊了,劝劝我妈,我给朋友打电话找个律师!”苏凡道。
父亲点头,就走进了派出所的办公楼。
苏凡望着父亲那微驼的背,眼里蒙上一层水雾。
就是这样的父母,把她养活大,供她上大学!
苏凡吸吸鼻子,给邵芮雪打了过去,除了邵芮雪,她真的不知道能找谁来帮忙,尽管邵芮雪也帮不了什么。
“雪儿,你知不知道哪里有刑事案子厉害的律师啊?咱们学校不是有老师做律师的吗,找罗宇辉给我问问,我很急。”苏凡道。
邵芮雪这会儿正在收拾东西准备下班,听苏凡这么问,停下了手,道:“刑事案子?呃,不知道啊,我找罗宇辉问问吧。因子,你干嘛问这个啊,出什么事了?”
苏凡暂时还不想让邵芮雪知道弟弟的事,便说:“你帮我赶紧问一个,我这边急着要,给我问个靠谱的。”
邵芮雪一听苏凡的声音,完全不是以前那慢慢吞吞的调调,好像真的有很严重的事,她也急了,便赶紧挂了电话,直接给父亲打了过去。这种事,问父亲更靠谱。
“刑事案子的?哦,法学院的刘副书记好像在外面帮忙做刑事案子,我给你打电话问问他。”邵德平一听女儿说的事,就答应了,立刻给刘副书记打电话,可对方很不凑巧,在外地开会。不过,苏凡运气很好,刘副书记给邵德平推荐了一个同行,让邵德平找。
于是,苏凡得到了这个律师的电话,赶紧打了过去。律师答应她半小时之后赶到派出所,叮嘱苏凡一切都要等他到了之后再说,让苏子杰别乱说话,也不要让外人和他见面。
苏凡感动不已,赶紧把这个好消息进去告诉了家里人。
尽管不知道这个律师是何方神圣,苏凡却还是安慰家人说是个很厉害的律师。
会面室里,一家人焦急地等着律师的到来。而被打的那个学生家里人,也来到派出所了。场面有些混乱。
苏凡不知道,自己究竟该怎么把弟弟这件事办好,她还要去借钱,除了邵芮雪,她还能找谁?
有个人,可以帮她把这一切摆平……她相信他可以,而且也只有他可以……可是,现在她不能找他,既不能找他借钱,也不能找他帮忙为弟弟洗刷冤屈。
他都懒得理她了,不是吗?她现在就算是腆着脸去求他,他怎么会帮忙呢?
苏凡站在背靠着墙,苦涩地笑了。
“姐,你不是认识,认识那个大人物吗?你找找他……”苏子杰突然想起了霍漱清,尽管他不知道那晚上的男人究竟是谁,可他认定是大人物了,要是让他知道那就是云城的市长,恐怕就……
苏凡一惊,盯着弟弟。
“小凡,那个人,是谁啊?”父亲望着她,问。
是,谁……
苏凡说不出话了,可是,面对家人的质问,她只得说:“是一个认识的人,不过好久没联系了,可能人家已经不知道我了。”
“你不找,怎么知道他还知道不知道你?”母亲的精明劲,终于在哭泣之后窜出来了。
苏凡一直觉得,自己家能够维持到现在还算不错,都是因为母亲的存在,父亲那么老实巴交的一个人,是根本不会有那么多点子做这个做那个的,而如果不做这个做那个,家里的收入还不知道是个什么状况。
可是,她不愿意找霍漱清,真的不愿意。
“你怎么不说话了?”母亲生气了。
母亲的脾气不好,尽管信佛,什么得饶人处且饶人的慈悲心却没有,一着急上火,就什么都不霍了。而她的儿子,就是一个让她容易着急上火的因素。
“没,没什么。”苏凡忙说。
和父亲不一样,在家里,母亲对她批评斥责的多,母亲也经常让她感觉到害怕……不过那都是小时候的事情了,自从她上了云城大学,给苏家光耀门楣之后,母亲就不再斥责她了,在她考上公务员之后,母亲对她更是好了。
可是,即便如此,儿时留下的记忆,还是会在某些时候窜出来,让她害怕。
“你说说,我们辛辛苦苦把你拉扯大都是为了什么,明明有个可以求到的人,你还在这儿给我们装傻。真是,真是白养你了!”母亲气呼呼地说。
“妈,你别这么说了,我姐已经在找人了。”苏子杰对母亲道。
在这个家里,相比较父亲,弟弟在母亲面前说话更管用,弟弟这么一说,母亲也不开口了,只是盯着苏凡。
“我,我先出去看看律师怎么还没来。”苏凡看了家人一眼,拉开门走了出去。
等苏凡出去,屋子里的人继续说话了。
“你不要动不动就那么跟孩子说话!”父亲对母亲道。
“我怎么说话了?我们子杰现在被人冤枉,搞不好就要坐牢,可她,她就这个态度……不是白养她是什么?早知道她这样,当初就不该,不该管她的!”母亲一生气起来,就有些不择口舌了。
“你不会好好跟小凡说话吗?子杰出了这事,小凡也很担心的,你看看你,张口闭口就白养白养的,你让孩子听了怎么想?”父亲抱怨道,“当初怎样当初怎样,你也知道是当初,那孩子从小到大给咱们省了多少心,从不多花一分钱,还给家里帮忙赚钱。这几年子杰的花销,还不都是小凡给的吗?那么大的一个姑娘,自己挣的钱舍不得花,都给了家里,你还要怎么样?”
“我,我就是想让她好好想办法,别,别推来推去的。”母亲知道父亲说的都是实情,也不禁理亏,结巴起来。
“还有你,这次的事,我看都是你自己活该!”父亲对苏子杰道。
“爸……你,你怎么这么说?”苏子杰错愕道。
“你瞎说什么?我儿子……”母亲赶紧维护儿子起来。
“我瞎说?从小到大,他不管犯什么错,你都护着他,一个大男人,一点担当都没有,还不如小凡一个女孩子。现在出这样的事,要是你自己平时少惹点事,事情会摊到你头上吗?”父亲道。
母子二人不说话了。
苏凡当然不知道家人在里面说什么,可是,弟弟说的是对的,霍漱清的话……
唉,算了算了,自己尽力吧!
就在这时,苏凡的手机响了,来电是个陌生号码,她愣了下,还是接听了。
“喂,你好!”她礼貌地问了句。
“苏凡?”对方愣了下,道。
“是我,你是……”苏凡想了想,好像是郑翰的声音,“是你!抱歉,我……”
“你连我的号码都没有存?”郑翰问道。
“对不起,我下午一直在忙……”她说。
“没事,别跟我道歉,我就是,就是想跟你说,我很快就到市政府了,我接你一起去和秦副市长吃个饭,一个便饭而已,我爸和秦副市长是老关系了,到时候……”郑翰道。
“谢谢你,郑翰,我,我这几天有些事,恐怕不行,谢谢你的好意。”苏凡道。
“有什么事吗?”郑翰问,可是,苏凡还没来得及回答,就有人走到她面前,问:“我是那你找的律师,免贵姓陈!”
“啊,陈律师,您请您请,我父母他们都在里面。”苏凡把手机拿下,忙说。
“好,我刚刚和办案的民警谈过了他们……”陈律师说着,苏凡把手机按掉了。
律师?郑翰在电话那头听见了。
苏凡,她找律师干什么?
难道,她家里出了什么事?
苏凡家的情况,郑翰是知道的,甚至,在苏凡拒绝他的那个冬天,寒假的时候他还偷偷去了她家住的江渔,他知道她家的住址,只不过是曾经知道。
如果她家出了事……
坐在奔驰车里的郑翰,现在脑子里没有再想工作的事,而是只有苏凡。
昨天在路上偶然遇到她,他觉得这是天意,是老天让他重新和苏凡开始的预兆。这几年,被她拒绝后,他也交往过几个女孩子,不管是在国内还是国外,是华人还是老外,可是,不管是怎样的环肥燕瘦,却总是无法替代苏凡那回眸一笑让他内心软软的感觉。只不过,每每想到她的时候,就会想起她那果决的拒绝,那不容他开口的拒绝,心里就再也不愿想她了。
既然现在又重新遇到了,那就要重新开始,抹去过去的一切重新开始。
当落日的余晖撒向大地时,霍漱清已经乘飞机离开了云城,跟随着姚省长和本省的大员们前往宝岛。
他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她此刻处于怎样的无助和为难,而一旦他知道她经历了这些难眠之夜,经历了这些绝望的等待,该是怎样的心痛?他也不知道,苏凡更是不知道。
时间,就这样以两种完全不同的节奏向前行走着。
律师到来之后,跟苏子杰了解了事情的经过,然后商量对策,苏凡的父母坐在那里也听不懂。
“陈律师,谢谢您!”苏凡跟着陈律师走出会面室,感激道。
“没事,邵处长打电话说的,我一定会尽力。”陈律师道。
“那,费用的问题。”不管是什么人,还是要把钱说清楚,这样大家心里也都有个数,苏凡还是明白这一点的。
“这个,明天你来一下我办公室,我们再签合同,我先去和警察那边了解情况,看看能不能把你弟弟保释出来。”陈律师道。
保释?那就是要花钱的,现在她的手上只有父亲给的这两万,银行里还有五千块,这就是全部的家当了。可是,不管怎么说,能保释总是好的。
然而,和警察沟通的结果是,苏子杰的案件属于恶性案件,不能保释,苏凡只能眼睁睁看着弟弟被警察带进了看守所。
母亲抹着眼泪看着儿子远去,苏凡的心头被压上了一块重重的石头。
事已至此,苏凡便劝父母返回老家等消息,在这里耗着也没什么用。尽管心里不愿离开,可是想一想在省城的花销,还有家里的损失,再加上更重要的一点就是他们夫妻不懂这件事该怎么处理,来来去去都得要苏凡出面跑腿。
“我们还是回去吧,留在这里,小凡还得分心照顾我们。”父亲对母亲道。
母亲看着苏凡那干干的嘴唇上翘起的干皮,心里还是不舍,道:“小凡,你也别太累了,照顾好自己!”
苏凡点头,道:“爸妈,你们今晚就先别走了,在我那儿住上一晚,现在也天黑了。”
“没事,我们去火车站等等就有火车了,你不是和别人合租吗?我们去了,不方便,住旅馆又要花钱。”父亲说,“小凡,有什么事记得告诉我们。”
“嗯,爸,我知道了。”苏凡说着,陪着父母走出派出所,来到附近的一个小吃店吃饭,可是一家人心情都不好,没什么胃口。吃完了饭,苏凡便把父母送到了火车站,买了火车票和路上喝的水就离开了。
夜色浓浓的压在云城的上空,苏凡望着车窗外那炫丽的夜色,心头却是一丝丝说不出的痛。
深深叹了口气,她环抱住自己的双臂,把头靠在窗玻璃上。
明明是夏夜,怎么还这么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