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想找个可以托付的人,想找个可以光明正大牵手的人,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整体提心吊胆和他在一起。
邵芮雪讶然地盯着苏凡,过了一会儿才说:“也不知道是谁跟我说,结婚这种事看缘分的?”
苏凡笑了,不语。
是啊,缘分,可究竟什么是缘分呢?她和霍漱清,有缘分吗?如果有,究竟是奇缘还是孽缘?
回到了住处,苏凡的心情却一直很沉重,邵芮雪看着她的脸,什么都没说,就躺在床上睡了。
等邵芮雪睡熟了,苏凡走出房间,走过他的窗户,看见他坐在里面接电话。
他,总是很忙。
看着他的背影,苏凡的心,总是忍不住的疼,可她,究竟还能坚持多久?邵芮雪痛过了,痛过之后找到了疗伤的人,那么她呢?痛过了,伤口还得自己舔吧!
苏凡走过他窗前的时候,霍漱清刚好转过身,却没看见她。
而他现在,接的是家里的电话。
母亲说,她最近觉得身体不太舒服,他父亲霍廷楷也是。
“我们这身体,还不知道能有几年活头,你就真想让我们连孙子的面都见不上就到下面去?”母亲极少直接提及这件事,可能这几天又是被什么刺激了,否则……
前天见到孙蔓的情形,再度浮上霍漱清的脑海。
就他和孙蔓这样子,还谈什么孩子?
“你现在也算是安定下来了,难道真的就不考虑这件事了?”母亲道。
“妈,我最近工作很忙……”霍漱清道。
可是,母亲打断了他的话。
“清儿,你们两个人是不是有什么问题?”母亲的声音压低了。
“妈,没……”霍漱清否认道。
不管他和孙蔓的状况如何,他都不愿父母操心。
“你听我说,听说现在不能生的人很多,你们两个这么多年都没消息……以前我们也不好意思跟你们提这个事,可是过两年你都四十了,孙蔓也差不多了,你们再不去看看,拖下去的话,就是想治都没法治病了。”母亲道。
霍漱清愣住了,母亲以为他们没有孩子是因为他们身体,有毛病?
“清儿,你跟妈说句实话,你们两个到底检查过没有?是你有问题,还是她有问题?”母亲问。
“妈,这件事,我自有分寸,您别担心了。”霍漱清道。
“分寸分寸,你就知道这么搪塞我!你是不是想看着我和你爸到死都闭上不眼?”母亲道。
父亲今年已经过了七十岁,母亲也快七十了,这个岁数,谁知道过了今晚能不能有明晚?可是,退一步说,有多少人可以知道自己明天能不能睁开眼看见世界?
霍漱清深深叹了口气,道:“妈,我和孙蔓商量一下……哦,妈,我这会儿还有事,等会儿再给您打电话。”
说完,霍漱清就挂了电话,坐在中式沙发上,闭上了眼睛。
他早就没有心情和孙蔓谈这件事,一点心情都没有。可是,父母年纪大了,他总要给他们一个交代。问题是,他该怎么交代?
母亲以为他和孙蔓是身体有毛病才没有孩子的,可他们哪里知道他和孙蔓的婚姻是那么的冷淡?连同床的念头都没有,就算身体健康,又从哪里搞出来一个孩子?而且,孙蔓那个样子,一点母性都没有,怎么会愿意生?而现在,他都不敢想象自己和孙蔓有个孩子会是怎样恐怖的一件事!
这时,响起了清晰的敲门声。
“进来……”他说了句,却连眼皮都没有抬。
敲门的不是别人,而是苏凡。
她看着他挂了电话坐在沙发上,才鼓起勇气去敲门。
有件事,她想要弄清楚,很重要的事。
这会儿,邵家一家人都午休了,整个院子里就她和霍漱清没有睡觉,应该不会有人发现她来找他。
她推开门走了进去,一直走到沙发边,见他一直没有睁眼,她以为他很累,就说:“你先休息吧,我,不打扰了。”
听见是她的声音,他猛地睁开眼,却见她已经转过身要走。
那一抹白色的身影,头上却早已经没了他插的那朵花。
“等等!”他说。
苏凡停下脚步,转过身看着她。
“过来……”他看着她,道。
她不愿顺从地过去。
“我,有件事……”她说。
“过来说!”他伸出手,一如过去。
苏凡轻咬唇角,还是走了过去,却像过去一样,被他一把拉坐在他的腿上。
可今天,她害怕了,或者说她不愿意,她推开他,站了起来。
霍漱清讶然地看着她。
“怎么了?”他问。
她的双手,不安地交错在身前。
也许是母亲刚刚的电话让他心烦,又或许是想起自己和孙蔓的婚姻让他不悦,此时的霍漱清,显然没了过去的耐心,道:“不是有事吗?说吧!”
他的语气,没有亲昵,苏凡听出来了。
她依旧站在他面前。
“你,你有妻子的,对吗?”她开口道。
他有点不耐烦了,道:“我这么大岁数了,难道还会是单身吗?”
不光是不耐烦,他不高兴了,为什么她还要纠结这个问题?他有没有妻子,和他们有什么关系?可她,今天就一直因为这件事给他脸色看,好像他欠了她八百万一样。他就算再怎么宠她,也受不了她这么长时间的冷落。而现在,他以为她会像过去那样乖乖守在他身边陪着他的时候,却,却问这样的傻问题!
“既然,既然你有妻子,为什么还,还要……”她终究是没有底气和他正面对峙的,特别是他那双眼眸,她只要看一眼就会没了底气。
霍漱清站起身,一步步走向她。
“为什么还要和你在一起,是吗?”他问,眼中却是她陌生的神情,陌生的那种冰凉的神情。
苏凡的心,不安地颤抖着,点头。
他的嘴角,噙着复杂的笑意,拉着她的手,一直走到更衣间,站在那面宽大的镜子前面。
“这就是原因!”他从背后抱着她,一只手攥着她的手腕,另一只手却在她的脸上游弋,指尖缓缓从她的脸上,一直滑到了肩膀。
她觉得痒痒的,不禁颤抖了一下,他无声地笑了。
“不管我们做多少次,你都是这么敏感,苏凡,我喜欢!”
“求你了,不要……”她害怕了,她害怕有人进来。
“不是想知道我为什么明明有妻子,却还要和你在一起吗?”他一边吻着她,道。
“为,为什么?”她的声音已经不连贯了。
“因为……”他说着,一只手拉起她的裙子……
她已经预见到接下来要发生什么了,天,不要……
窗外,正是日上中天、蝉鸣声声,她不能,不能和他在这里这样。
“看看你,苏凡,这么美的女孩子,你说,我会放开吗?啊?”他低头,脸贴着她的,“我喜欢你,苏凡,知道为什么吗?因为只有你,只有你让我变成了现在的样子,只有你才能做到,而也只有我,才能得到这样的你!”
“可是,你结婚了……”她说。
“还想再问吗?”他低头,哑声问道。
她哭了。
她恨这样的自己,恨自己为什么总是会臣服于他,不能自拔?
不问了,再也不问了!
视线越过屏风,她看向窗户,才发现窗户已经被关上。
世界安静下来的时候,她依稀听见他在她的耳边问了句:“苏凡,你爱我吗?”
爱,怎么不爱?如果不爱,怎么会这样心痛,怎么会明知一无所有还愿意守在他的身边?可是,我爱你,你呢?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耳畔只有他均匀的呼吸声,苏凡才起身。
这身体,昨夜那么久还没缓过来,又……
她来到更衣间,却根本不敢看那面镜子,直接来到洗浴间,打开水龙头,一遍遍冲着自己的脸。
尽管是夏日,可这里房间的冷水依旧冰凉,那冰凉的水从她的脖子上流下去,她却感觉不到凉意。
如果可以,她真想让这些水冲去自己对他的爱,可她知道这是徒劳,不管他对她做什么,她总是,总是无法割舍这样无望的情感。
抬起头,擦去脸上的水珠,望着镜子里的自己。
现在的她,和刚刚那个沉溺于情爱无法自拔的她,是一个人吗?
梳好头发,擦去眼角的泪,苏凡轻声走出了这个房间。
她错了,问他那个问题是个错,来找他,更加是个错。
苏凡并不知道,自己起身离开之时,他睁开眼看着她的背影。
这个像仙子一样的女孩子,是他的女人,他是那么迷恋她,这样的迷恋,让他感觉到深深的恐惧。
可是,他放得开吗?
苏凡一个人来到院子外的路上,漫无目的地走着。
靠近岸边的地方有一条木板路通向湖畔,她一直走到那里,木然地望着脚下波动的湖水。
湖畔是木栏,为了防止有人掉下去,可是,有个地方的木栏掉了几根,苏凡坐在木栏边上,两只脚垂了下去。
现在,只要她微微向前倾,就会掉进这湖水里。湖水有多深,她并不知道,可是,她不会游泳,这湖水淹死她是没问题的。
双腿在空气里摆动着,她闭着眼抓着两侧的栏杆,好像整个世界都在摇晃。
她才不会自寻短见呢!再怎么蠢,也不会那么轻易地放弃自己的生命,这条本来被放弃过的生命!
睁开眼望向头顶的天空,晴朗却并不蔚蓝的天空,她笑了。
他当她是什么,那是他的事,难道她要一直顺从着他吗?他说,他妻子的事,和他们无关,可她真的能当做无关吗?
时间,就在这伤心却又似乎顿悟了的下午,慢慢走向了黑夜。
邵芮雪注意到,自己睡了一觉起来,苏凡的眼神,似乎没有像之前那样躲避霍漱清,他看她的时候,她也会直视他。
也许,有些事情,在邵芮雪不知道的时候发生了,又改变了吧!
霍漱清明显感觉到了苏凡眼神的变化,而他并没有像上午那样去追究。他不希望她总是为一些和他们无关的问题来烦心,质疑他!
第二天一大早,一行人约好去爬山,烟霞山山势平缓,芮颖慢慢走着,大家都走在她的前后,距离并不十分远。烟霞山上寺庙道观众多,分散在山上各处。霍漱清发现苏凡果真是那种不去烧香拜佛的人,不像邵芮雪还去求个签什么的。然而,走到半山腰的一座寺庙,几人刚进庙门,就有人跑过来和霍漱清打招呼。
苏凡和邵芮雪走在队伍的最前面,她听见是个女声叫他的,潜意识还是让她回头看了一眼,那是个很年轻的很干练的女孩子。
“江记者也来拜佛?”霍漱清笑了下,问,说罢,他扭头对旁边的邵德平夫妇说,“这是新华社驻江宁分站的江采囡记者,笔杆子很厉害的人!”
“是吗?”邵德平笑道。
“霍市长这是夸奖我吗?荣幸之至!”江采囡笑道,“要是我没记错的话,采访了您几次,还是第一次听到您夸我呢!”
“第一次吗?那我以后要多多夸你才行!”霍漱清笑着说。
庙里的人并不多,山中古刹,但凡有人说话,就会特别清晰,苏凡当然听到了霍漱清和江采囡的对话,她只是在和邵芮雪一起扶着芮颖下跪拜佛时才看了一眼身后的人。
他脸上神采飞扬,原来她以为那样的神采是她眼里的,那么想是因为她没见过他对别的年轻女孩子也是同样表情。
苏凡啊苏凡,你真是蠢!
“江记者怎么来这里了?”霍漱清问道,“莫非你是来拜佛的?”
“真是凑巧,我也是来东平湖玩的,只可惜我一个人,不像霍市长您一样有朋友作伴。不知道霍市长嫌弃不嫌弃我和你们一起走?”江采囡笑着问。
“这个记者,很厉害的,一说这话,我就不知道怎么应对了!”霍漱清笑着对邵德平说。
邵德平和江采囡都听得出霍漱清这是自谦之词,谁不知道江宁省委办公厅的霍秘书长反应快、处事果决?
可江采囡还是说:“我要是真有那么厉害啊,就不会被霍市长您给甩了!”
苏凡的神经,敏感地颤抖了几下。
“岂敢岂敢,我对你们这些无冕之王,向来都是毕恭毕敬的,哪敢甩?”霍漱清道。
江采囡笑道:“那这么说,您是答应我和您一起走了?”
霍漱清看了邵德平一眼,邵德平也没有反对,霍漱清便说:“欢迎欢迎,不过,今天是周末,我们纯属朋友郊游,你可千万别给我拿出去报道,写一个字我都不认的。”
虽然这么说,可是霍漱清很奇怪,这个江采囡,真的是恰巧遇到吗?如果是,怎么会这么巧?
他从不相信世上有什么巧合,包括自己和苏凡的相识,他也很清楚不是完全的巧合,尽管第一次见面是偶然,可后面,完全就是别人导演的戏。
“今天是休息日,霍市长您休息,难道我就不休息么?”江采囡倒是很会说话。
霍漱清笑了,和邵德平一起低声说着话,看着苏凡和邵芮雪陪着芮颖烧香拜佛。
从这间庙里出来,几人就向山下折返了,因为芮颖不能走太多路。
江采囡倒是很积极,主动和每个人介绍自己,还把自己的名片给大家散发。霍漱清见状,便把每个人都介绍给江采囡认识,唯一没有介绍的,是苏凡。
“霍市长,这位是……”见霍漱清没有介绍苏凡,江采囡忙问道。
霍漱清看着苏凡,道:“这位是小雪的朋友,一起来玩的。”
他连她的名字都没说,苏凡的心,咯噔一下。
尽管心里很难受,可苏凡还是和江采囡握了下手。
他没有给江采囡介绍苏凡的理由,邵家一家人倒是理解,毕竟苏凡是霍漱清的下属,而且这个伶牙俐齿的江采囡是记者,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管苏凡和霍漱清之间有没有事,都不能让记者注意到。记者注意了,那不是等于全世界都知道了吗?
然而,苏凡并没有想到这一点,自从这个江采囡出现以后,她的心情,比昨天更加低落。尽管昨天她对自己说不能再把霍漱清放在心里,可是躺在枕头上闭上眼,他就继续出现在她的脑海,出现在她的梦里。
有个印度歌舞剧里说,爱情是怎么发生的?爱情就是,无论你睁开眼还是闭上眼,你都会梦见心里所爱。尽管这句印度语言的歌词翻译成汉语显得很奇怪,可是,大意很清楚。只要你爱一个人,他就会占领你所有的意识,不管你是醒着还是睡着。
那么现在呢,苏凡的心里,又在如何看待自己,看待自己和霍漱清之间的“感情”?恐怕,留给她的,只有对自己的怀疑和悔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