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她的出现是美丽错误(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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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过晚饭,我没有回教室,一个人来到篮球场上,这时候,那里应该没有人,我想一个人静一静,顺便往家里再打个电话。
篮球场上果真一个人也没有。夕阳已落山,除了几只小鸟时儿在空中鸣叫外,这里静悄悄的,四周没有一点声响。
晚风习习,我的心被吹得冷丝丝的。
我坐在冰冷看台上,从口袋里摸出手机,翻出爸爸的电话号码拔了出去。铃声只响了一下,爸爸就接通了电话。
我的声音低低的,问:“妈妈的情况怎么样了?”
爸爸的声音里还充满疲惫,说妈妈的情况很好,叮嘱我别再担心,要我在学校里安心学习。
听到爸爸的声音,我心里又是一阵难过,从小到大,我从来没有见爸爸这么狼狈过。
尽管他穿的衣服有时候很陈旧,可一直都是穿得板板正正的。即使从田地里刚回来,若是出诊给病人看病的话,也会用一块干净毛巾从头到脚将身上的尘土抹干净再去。
可是,这次回家,他全身脏乱不堪,再也顾不上整理一下。这次,爸爸所遭受的打击的确太大了。我真的不知道他究竟能不能承受住这次打击。
我说:“爸爸,这件事过去后,你不要再做乡村医生了,专心种好田里的庄稼也是蛮好的。”
电话那端,爸爸叹息一声,接下来是一阵静寂。他没有说话,沉默许久,才说:“小越,你安心读书好了,大人的事你就不要操心了。”
我没说话,知道他舍不得和他相濡以沫了二十多年的这份苦差使。爸爸见我不说话,便又叮嘱我,让我在学校里千万别再惹事……
我打断爸爸的话,急切地说:“先挂了,我还有点事。”
说罢,我便匆匆挂了电话。因为,我看见一个穿白色衣裙的女生正朝我走来,她是郑雨溪。
我定定地看着她,看着婀娜的她一步步向我走近。来到我面前,她没有说话,而是一声不响地坐在我身边,一向爱干净的她,居然连看台上的灰尘也没有擦。
郑雨溪轻轻地叫了一声我的名字,“程越”两个字从她的嘴里说出来是那样的动听,对我而言,简直就是世界上最美妙的声音了。
我嗯了一声,歪头看了她一眼,她的秀发流水一般落了下来。我看见,她白皙的脸上充满忧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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仅仅几天时间,她仿佛一下子瘦了许多,脸上的小酒窝不仅看不到了,连颧骨也高了一些。
只是看了她一眼,我心里又感到一阵莫名的悲伤,一定是因为担心我的事,她才变成这个样子的。
我刚要说些什么,她小声说:“别难过了,好吗?我心中的程越一向是很坚强的。”
硕大的球场空荡荡的,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
初夏的黄昏静谧得像熟睡的孩子。她安静地坐在我的身边,我俩离得很近,能清晰地听到她匀和的呼吸,还能闻到她身上特有的体香。因为她的存在,我的心跳渐渐加快起来,浑身也感到有些燥热。
我故作若无其事地说:“雨溪,这么点儿挫折是打不垮我的,你放心好了。”
她像是根本没有听到我的话,说:“程越,一个人活在这个世界上注定要面对伤痛的,对吗?”
我愣了愣,想不到她会说出这样的话。我惊诧地看着她,仿佛坐在我面前的是一个我不曾认识的人。
这时候,她刚好抬起头看我,我和她的目光撞在一起,四目相对了许久,我才说:“大概是这样的,一个人活着就注定不会是一帆风顺的吧。”
大概是因为我的事,她受到什么刺激,要不她又怎么会对我所说的话根本不理不睬。
沉默片刻,她自顾自地说:“程越,你家里遇到这种事,我知道你心里一定很难过。可是,难过又有什么用呢?时间是医治伤痛的良药,等过些时间,相信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她说话的声音很低,这些话似乎并不是说给我听的,倒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向即将来临的夜幕在默默倾诉。
她的话语里充满伤感,以至于让我忘却自己的伤痛,反倒有一些替她担心起来。
我怕她太难过,便说:“我知道,谢谢你的关心,你不要难过,我不会有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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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话对她根本不起任何作用,她的心情依然沉重,说:“程越,自从听说你家遭受了这种事,不知是什么原因,这几天我总想和你待在一起说说心里话。”
我有些纳闷,郑雨溪究竟怎么了?平时她可是很少说话的,今天她的嘴巴却没了把门的,说起话来没完没了。
我问:“你想说什么?”
她并没有回答我的话。
我瞥了她一眼,猛然看见,她的脸已经变得煞白,原本漂亮的脸蛋也变得有一些扭曲变形,眼里流露着让人感到恐惧的光芒。
我吓了一跳,转眼之间她怎么变成这个样子。我以为她突然犯了什么病,急忙问道:“雨溪,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她轻轻摇了摇头,说:“我没有事,大概是心情太差的缘故吧。程越,我现在的样子很难看,对吗?”
我连忙说:“没有,你什么时候都很漂亮。”
她笑了笑,脸色也稍有了一些红润,说:“程越,你还记得咱们一起在乐安七中读书的事情吗?”
我不知道她究竟想到了什么;也不知道她究竟是受到了怎样的刺激;更不知道接下来她将会跟我说什么。可我已经感觉到今天的郑雨溪发生了从未有过的变化,仅凭今天她所说的话,就与以往截然不同。
她是一个很腼腆的女孩,向来少言寡语,今天她却似乎有许许多多的话从肚子里倒出来。
我仍是一副怅然若失的样子,连忙点了点头。
她歪着脑袋想了想,说:“你还记得峨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