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是周末,画室里没有往日的嘈杂。这天晚上,我的感觉特别好,似乎一下子找到了绘画的灵感。一副水彩画完成时,已是九点多。我正孤芳自赏地看画,忽然听到楼道上有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我正在看画,外面的脚步声我并未在意。想不到这个人竟然是来画室的,画室的门被撞开了。我抬起头,来人是路远。他喘着粗气,像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和我说。
我吓了一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路远压低了声音,说:“程越,你知道杜院长为什么帮你跟刘主任求情吗?”
我看了他一眼,说:“因为我获得过一等奖呗。”
路远神秘兮兮地说:“算了吧,根本不是那么一回事。是因为郑雨溪,据说,为了你的事,她和杜院长还发生了争吵呢。”
我顿时怔住了。会有这种事?路远一定在撒谎,这是不可能的,即使郑雨溪去找过杜院长,还和他吵了起来,可是,杜院长又怎么能听一个学生的话?
我一脸不屑,说:“路远,你别胡说八道了,好不好?”
路远笑了,说:“我知道你不相信,可是,有一件事更让人难以置信,我正要和你说这件事呢。”
路远一定是从哪里打听到了一个重大消息要急于告诉我,否则是不会这么急切地来这里的。
我满脸狐疑,问:“究竟是什么事?”
他定定地望着我,说:“杜院长是郑雨溪的爸爸!”
我扑哧一下笑了,说:“路远,别闹了。你怎么睁着眼说瞎话呢?”
路远一本正经地说:“程越,信不信由你。这件事是千真万确的!”
看样子,路远并不是在骗我。
我问:“杜院长姓杜,郑雨溪姓郑,两个人又怎么会是父女呢?”
路远哑口无方,嘴巴张了张,什么话也没有说,过了片刻,红着脸说:“两个人为什么一个姓杜一个姓郑,我的确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郑雨溪是杜院长的女儿是错不了的。”
路远急得脖子上的青筋都跳了起来,若不是听到确切消息,他不会是这个样子。于是,我有些相信这个消息了,问:“这件事你是听谁说的?”
路远四下看了看,画室里就我们两个人,四周很静。他小声说:“是若雪告诉我的,他不让我四处乱说。”
我吃了一惊,问:“林若雪又是怎么知道的?”
路远声音越来越小,说:“林若雪和郑雨溪是老乡,都生活在一个江南小镇。她们的家相隔才几百米远,两个人在初中时是同学,后来又是高中同学,只不过郑雨溪读完高一后,不知道什么原因转学去了你们那里。”
林若雪是一个文静的女孩,应该不会说谎。再说,她和郑雨溪又是老乡,她的话应该不会错。
我将杜院长和郑雨溪原本毫无关联的两张脸快速地在脑海里进行了一番甄别。我的素描功底很好,向来对人的长相有着良好感觉,除了杜院长的大肚子之外,我隐隐感觉到,两个人的确有几分像。
难道路远的话是真的?于是,我又问:“你没问林若雪两个人为什么一个姓杜一个姓郑?”
路远摇了摇头,说:“当然问了,可若雪说这件事她就不清楚了。”
我不再理会路远,一个人在画室不停地走来走去。
路远凑到我的面前,说:“程越,你相信了,对吗?”
我仍然没有理会他,他愣愣地看了我片刻,说:“我走了,这件事你可千万别对其他人说。郑雨溪不希望别人知道这件事。”
路远转身走了。
27
路远走后,关于郑雨溪的一些疑团,终于在我的心中慢慢打开了。
郑雨溪曾经说过,席老师是她爸的学生,如果她爸果真是杜院长,也只有杜院长这样的人才有资格教席老师。郑雨溪高考时一分之差落了榜,可是,过了些时间,她又被录取了。据我所知,美术系并没有没来报到的学生,她却被破格补录进来。若不是因为杜院长,她又怎么会这么幸运?
另外,前段时间,学校举办美术作品大奖赛,郑雨溪说什么也不参赛。我非常了解郑雨溪的性格,爸爸是院长,他又是本次大赛的评委之一。一定是她不想让别人说闲话,才缺席那次比赛的。
我知道,这次杜院长为我说情,一定是郑雨溪暗中帮忙。
想到这里,尽管我一直没有想出郑雨溪和杜院长为什么一个姓郑一个姓杜,可是,我已经深信两个人千真万确是父女关系。
见到郑雨溪时,已是第二天的早晨,她从宿舍楼里出来,我喊住了她,说:“有件事要问你。”
郑雨溪没说话,和我一起向花池边走去,前天刚下过一场雨,五颜六色的花开满了椭圆形的池子。
她轻轻地摘下了一朵天蓝色的喇叭花,放在鼻孔处闻来闻去。我笑着问:“你闻到花的香味了吗?”
她把那朵花递给我,说:“你闻一闻。”
我笑了笑,并没有将花接在手里,说:“雨溪,谢谢你。”
她愣了愣,说:“谢我做什么?”
过了一会儿,我才说:“谢谢你找杜院长为我求情。”
她怔了一下,喇叭花从她纤细的指缝间滑落下来,说:“你……是怎么知道的?”
她的这句话事实上已经默认了一切。我终于知道,她高考报志愿时为什么只报了岛城艺术学院这一个志愿。
我一直在冲她笑,以至于她的脸上有了一些红晕。我并没有回答她的问话,说:“我真的很感谢你,也很感谢杜院长。”
听到杜院长三个字,她的脸上露出些许惊慌,仿佛做错什么事,往四周瞄了几眼。这里很少有人来,四周静悄悄的,除了我俩再没有其他人。
郑雨溪看了我一眼,说:“一定是林若雪说给你的,对吗?”
我没有说话,其实我的沉默也算默认了她的问话。
我说:“雨溪,做梦都没想到,你爸居然会是杜院长。”
郑雨溪大惊失色,我不知道一提到杜院长,她为什么会如此惊慌,更不知道这与她为什么不姓杜有没有关系。
郑雨溪脸上露出了一些愠怒,说:“这个该死的若雪,叮嘱过她要替我保密的嘛!”
我怕会惹出一些麻烦来,她为什么不姓杜的事便没有再问。
见她闷闷不乐,我说:“我会替你守好这个秘密的,你就不要再责怪林若雪了。”
她将一根手指伸在我的面前,说:“咱俩拉钩,好吗?”
郑雨溪就是这样怪,刚才还忧心忡忡,现在却又笑得像个孩子。我伸出手指,和她拉了钩。
在去教室的路上,她又叮嘱我,让我一定替她保守秘密。
我欣然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