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鸣鹤像是被什么东西噎了一下,说:“雷总,我这边出了点事儿,我才……”
雷山的语气不容置疑:“那是你的事!投资建厂的事是咱们两家的。两件事,一码归一码!”
陈鸣鹤再没吭声。凭雷山的性格,这个结果应在他的预料之中。昨天他们还说说笑笑称兄道弟,今天就翻脸六亲不认。商场就是这么残酷无情,看着是一张张笑脸,说不定啥时就变成一把把明晃晃的刀子。
陈鸣鹤乞求道:“雷总,要不把化工项目暂时停下来?”
雷山不紧不慢地说:“是你推荐我做的项目,为什么停下来?你说过,这个项目是很有前景的!”
陈鸣鹤不再说什么。他知道,与其跟雷山讲道理,还不如冲一只狗嗥几声。
经过评估,这次生态养殖场的损失比想象中还要严重。对奄奄一息的春鸣公司来说,若是有一笔救急的钱,或许还能搏一下。如果没有钱,或是钱少,只能破产或被其他公司收购。
陈鸣鹤翻看手机里的电话号码。在以往,只要他将电话打出去,对方都会有求必应。如今,身陷绝境的他,再看到这些名字时,却感到从来没有过的陌生。
此时的陈鸣鹤还没有完全看清他处在什么样的险境,心里还抱有种种幻想。他还想做最后的努力。
他尝试着给他认为关系最密切的几个朋友打电话,以前畅通无阻的电话中间,现在都好像拦了一堵高大的墙,没有任何回音。
陈鸣鹤知趣地将手机丢在一边,像一只困兽吼叫几声,然后一拳砸在桌子上。茶杯里的水溢出来,几乎在同时,殷红的血也从他的手上淌出来。
3
自从李雪曼对雷山做了一次专访,方莹隐隐感到雷山对她冷淡了。刚开始,她以为是他工作压力太大的缘故,别看他整天都是无所不能的样子。其实,他的压力比山大。
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雷山经常会从睡梦中惊醒,和衣下床,在卧室里不停地走来走去。每当这时,方莹也会从床上坐起来,直愣愣地望着他鬼魅般的身影。
在寂寞的长夜里,他们以这种独特的方式厮守,直到彼此有了睡意。
千金重担压在一个人身上,稍有不慎,巨大的航母就有可能在市场风暴中沉没。
世界金融危机海啸般蔓延,雷氏集团正经受一次前所未有的冲击。
大概因为年龄大有些力不从心的缘故,几年间雷万霆几乎把所有权力都交给雷山。从小就将权力看得比生命还重要的雷山,开始时来者不拒,后来才感觉到那些权力像座山,仿佛哪天就会将他压成肉饼。
方莹渐渐感觉到,雷山的内心世界其实很脆弱,尽管他在外面给人的感觉很强势。
终于有一天,方莹亲眼目睹了雷山和李雪曼之间的事。
报社突然安排她出差,她匆匆回家拿相机。她打开房门时,见到了她最不愿意见到的龌龊一幕。
方莹脸上淌满泪水,仓皇逃离那幢让她感到屈辱的别墅。
晚上,方莹没有回家。第二天,雷山找到她,向她摊牌:“李雪曼的爸爸是市长,她可以让雷氏集团走得更稳健,走得更远。请你原谅我、理解我。”
那一刻,方莹心里像一眼深井,很平静。她居然莫名地笑了,说:“我知道。”
雷山说:“我们离婚吧。不管你提出什么条件,我都答应你。”
方莹说:“我同意离婚。什么条件也没有。”说完,她驾车汇入茫茫的车流之中。
这场轰轰烈烈的爱情,就这样简简单单地结束了,像一卷卫生纸,用完后,随手丢进垃圾桶。
方莹的脑海像一间毛坯房,里面空空荡荡。她开车在马路上转了一个下午,直到深灰色的夜幕笼罩住整座城市,才回到自己的住处。
到家时,已是晚饭时间。
方莹什么也没吃,肚子却胀胀的,一点也不觉得饿。房子是父母几年前为她买的,原本想作为嫁妆送给她,结果她找了个土豪老公,这幢房子也没派上用场。
这里很少有人来,只在空闲时,方莹会来这里坐上片刻,打扫一下卫生,更重要的是一个人清静一会儿。
和雷山分手后,一直异常淡定的方莹,回家后,一头扎在床上掩面大哭。
屋里只有她一个人,没有人听见她的哭声,也没有人知道她受了多大委屈。哭声断断续续、忽高忽低,整个晚上一直没有停止。她凄婉的哭声丝毫没有影响窗外的灯火阑珊,也没有影响市民的欢声笑语。
在那个寂寥的夜晚,她一个人默默承受了人生中最大的苦痛。
说来也怪,第二天醒来,方莹却感觉到从未有过的轻松,像被解去枷锁获得自由的囚徒。这种感觉的确很怪异,连她自己也感到不可思议。
她下楼买来早点,吃得直打饱嗝。
她背上包,照照镜子,还好没有预想中的熊猫眼出现。就在她关上房门准备下楼时,脑海里突然冒出冯家伟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