雕廊画栋的重檐之下, 一位宫装女子站在客厅之中。
她身着一件粉团色外衫,下身是绿色云锦绣万福戏狮子马面裙,足蹬一双暗红色蜀锦串流苏绣花鞋。
只看着背影, 便觉得其人身形圆润, 颇有几分贵气。
四皇子远远看着那个背影,微微眯起双眸。
他虽不重色,然则到底还是,对于自己的侧妃有几分要求。从这个背影来看,其人倒是还算得上, 能够上侧妃的身份。
又想起元春的身份, 他渐渐地勾起嘴角, 虽说不是十分满意, 然则倒也还能将就几分。
此时元春并未发现,四皇子已然走近, 她仍旧心中烦乱。
宝玉如今生死未卜, 家中前途更是风雨飘扬, 偏偏从老太太之下根本无人重视,元春只觉得心中满是凄苦。
自己今日前来, 也不知最后是个如何的下场。四皇子其人,她当日曾经听甄贵妃和三皇子说过,据说其人狡诈如狐。
元春正胡思乱想, 忽听得耳边传来脚步声,那声音四平八稳。
只听见那个声音,元春便觉得自己心头一阵狂跳, 她下意识地攥紧手帕,感觉到掌心传来隐隐的刺痛。
努力地活泛自己的比较好,元春带着几分, 欣喜地转过头。
眼前一名男子向自己缓缓走来,他看起来不过三旬上下,显得极为年轻,只是若仔细查看眼眸之处,能够发现其人眼眸深沉,根本不是年轻之态。
他相貌清俊,举手投足之间门带着一股书卷气,只是偶尔之间门眼眸流转,却有隐隐有着力气。
虽说在宫中六七年,然而自己却并未有机会,面见这位四皇子,是以如今见到对方,元春忍不住脸颊微红。
她下意识地咬咬嘴唇,上前轻轻施礼,行动之间门,颇有几分弱柳扶风之感。
口中带着几分羞涩地说道:“臣女荣国府贾元春,给四王爷请安。”
看着在自己面前行礼的女子,四皇子柔和一笑,口气极为温和:“元春姑娘不必多礼,还请起。”
当下伸出一只手,元春,看着那只修长的手掌一颤,此时空气似乎变得凝固。
好半晌,元春这才带着几分颤抖,将自己的手放进四皇子手中,顺着对方拉扯自己的力道站起身来。
因为此时两人靠得很近,元春听到四皇子胸口传来低沉的笑声,她正觉得有些脸红,便听对方轻声的询问:
“虽说姑娘到来,本王十分愉悦,但仍旧有些好奇,姑娘所来为何事?如若有何难事,尽可说明。”
若是寻常女子,得四皇子这一番软语温存,恐怕心中已然是满心欢喜,然而元春却是身子有些发凉。
自她进入这四皇子府之后,四皇子已然对其多番试探。刚刚伸出那只手,更是一种直接的宣告。
元春此时心中有些苦涩,朝中皆说这位四皇子为人谦和温良,可是他为何只看见四皇子隐藏在背后的那片昭然若揭的野心。
然而此时却已经容不得她后退,元春稳稳心神,这才仔细的教事情说明。
听到贾宝玉在学堂被打,四皇子一愣,这才点点头。
“如果说内科自然是明太医最合适,不过如若是脑部的话,我倒是觉得崔御医才是真正的国手。
只是如今时间门已经晚了,明日一早,我便递牌子进宫,请求父皇应允。想来应该没什么大碍,毕竟是侧妃的亲弟弟。”
四皇子盼着元春那一双漂亮的眼眸,带着几分意有所指地说道。
听闻四皇子的话,元春先是极为高兴,随即他品明白了其中的隐晦,瞬间门脸色苍白。
看着四皇子的面容有些哀求,然而得到的只是四皇子极为冷静的面容。
元春闭眼,后退一步再次躬身万福,他再一次开口,语气之中已然满是颓废:
“臣女素日里,长在祖母身边,家中长辈素来教导女子以贞静为要,三从四德更是耳提面命。”
四皇子听到此处,眼神微闪,带着几分满意,当下他的声音更加热络。
“你乃是未来的侧妃,咱们本是一家人,我自应当替宝筹谋,你且放心,本王这就进宫向父皇请旨。”
当下是皇子更加的温柔体贴,虚扶着元春带她出门,让其在宫门外等待,五皇子自己进宫,求崔御医出手。
等五皇子带着崔太医出来之后,他这才让元春,直接带崔太医回荣国府。
到荣国府之后,崔御医再次诊治,所言却与那名年轻太医一般无二。好在的是崔太医,伸手替宝玉扎针,一番施针之后宝玉已然清醒过来。
又送崔太医回家,又是打点谢礼,又是安排宝玉的药剂,等到元春终于歇下,已是月半之时。
元春呆呆地望着床顶的帘缦,她今日仿佛说了很多,又仿佛什么都没说。
只是元春知道,此时她已然没有退路可言。
“只希望一切都顺利,四皇子可千万不要,让我投注的尽数丢失啊。”
元春下意识地挡住自己的双眼,她不知道自己今日所做之事,到底对还是不对。
可是事情已然箭在弦上,纵然是她拒绝了四皇子之意,贾家和四皇子也根本无法剥离。
如今整个贾家,都已经被绑上四皇子的战车,一旦四皇子真的事败,那么贾家也将迎来泼天大祸!
元春可没有自己大伯,和父亲那般天真,从龙之功的确好,可以要有命享受。
这世间门的事往往,越不希望发生什么,那件事便越是会出现端倪。
就在元春辗转反侧之时,雍和帝正一脸冷淡地看着,放在龙案之上的对话记录。
你无路将自己藏在阴影中,若不特意寻找,几乎根本无法发现。
雍和帝的外表极为平静,可惜的是李无禄能够完全嗅到,自家主子身上那日益浓厚的杀气。
他伸出两根手指,夹起一张写满字迹的纸张,看着那纸张在烛光之下,隐隐传来的字迹,雍和帝微微眯起眼。
李葫芦见到主子如此,下意识地越发缩起脖子。这么多年他记忆当中,雍和帝如此恼怒的时候,一只手都可以数得过来。
雍和帝的脾气和先帝截然相反,先帝如若是骂人,那便是真的生气。相反雍和帝如若是骂你,那证明你还有救,如若他对你面无表情,你却要注意后事了。
就如同当日里,雍和帝一气之下将三皇子圈禁,然而实际上却还是留下一线生机。
如今四皇子的举动,让雍和帝如此表情,李无禄心中知晓,这一次四皇子真的完了。
不过在李无禄看来,这也是正常,毕竟三皇子再怎么折腾,也没有燃脂兵权的意图。
“你说朕是不是一个特别失败的父亲?”
雍和帝沉默地看着眼前,口中轻声地问道。
李无禄从其中听出了多少哀痛,他心中也是一抽。
雍和帝对孩子们,若说感情极佳那是假话,但若说一丝感情皆无,也是不对的。
他纵然一直将所爱挂在心头,然则毕竟当年在这些孩子出生之后,他也曾百般疼爱。从他们呀呀学语,到长大成人,每一步他都看在眼中,甚至不知替他们,扫除了多少的障碍。
然而到今天,自己竟然成为了他们的障碍,甚至开始想要用兵权来威胁自己,这怎能不让雍和帝难过。
李无禄瞧见雍和帝那般心伤,他张嘴想要安慰对方,却一时之间门不知该说些什么。
到最后只能干巴巴地说道:“万岁爷,奴才是个阉人,天生不知道有后代是什么感觉。
但是想来,这儿子和徒弟差不多,如若是小德子这猴崽子惹了我,奴才竟然会打他的屁股,好好教训。”
这句话却是对雍和帝的宽慰,雍和帝沉默一下,下意识地用手抚摸着腰间门的玉佩。
眼前仿佛见到美人,带着几分心疼的模样,雍和帝缓和面容。
他瞧瞧,本来在开解自己,却自己陷入沉思的李无禄。
“想什么呢你。”
李无禄张张嘴,却什么都没说出来。
雍和帝看着对方,哪里不晓得他的想法,唇角露出一丝嘲讽说道:“你是不是该劝我好好地跟四皇子谈谈?天家无父子,我早就该想到的不是吗?”
李无禄听到这个“我”字,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在抬起头时,眼中依然有几分猩红:
“陛下,按理说奴才不该说这话,这是奴才还是想要劝陛下一句。
奴才知道您因为四皇子的事情伤心,可是还请陛下保重龙体,您要是因这事儿多有损毁,外面的长公主和国公爷,不知道这担心成什么样子。”
李无禄慌乱之下,下意识地将康眠雪和司徒源拉出来,以期对方想起愿在江南的他们,能够心有慰藉。
雍和帝看着李无禄的模样,他心中知晓对方,已然知道自己到底有多么的难过。
他自然知道,眼前这家伙在想些什么,他所想的不过是有雪儿二人在,至少自己做得还不算失败。
是的,失败,作为父亲雍和帝是失败的。
他错失了孩子们的成长,也错**为父亲的职责。是以如今他只能看着,自己的孩子们一个个地长歪。
三皇子的愚蠢,四皇子的诡谋,五皇子的胆怯,六皇子没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