抵达北京后,她们只见到了苏晴,苏晴现在俨然以刘昆仑的未婚妻自居,妮妮更是爸爸长爸爸短的说个不停,春韭心里不是滋味,变得更加沉默了。
苏晴好歹还能和王家说上话,但也见不到王化云本人,她只能通过王府办公厅联系然后等通知,见律师这个要求没法满足,因为谢天机律师已经远赴加拿大,与加国律师一道打这个跨国官司,于是刘沂蒙提出看卷宗,这个要求得以满足,等了两天后,她们见到了所有指控刘昆仑的案件卷宗,堆起来有一张桌子那么高,光是证物的检验报告就有几千页,充斥着晦涩难懂的法律术语和外文,这是菲律宾和加拿大官方提供的相关证据复印件。
女人们对于法律仅限于脱盲的层面,这么多的卷宗就算是真正的律师,也要看几个月才能看完。
她们放弃了努力,各回各家,各安天命,就像那些亲人关在看守所等待判决的家属一样,只能将希望寄托于命运。
回去的列车上,刘沂蒙一直望着窗外,久久不语,车过了济南站她才对春韭说了一句:“春韭,姐明白你的心意,别等了,等不来了。”说完眼泪止不住掉下来。
“姐,咋的了这是?”春韭慌了,赶紧拿纸巾。
刘沂蒙摇摇头:“没希望了,我心里有数,人也没引渡,或许已经……已经没了。”
春韭如遭雷击:“姐,这可不能开玩笑,这是咋说的?”
刘沂蒙看看周围,她们坐的是动车二等座,几张好奇的面孔正等着下文呢,于是刘沂蒙没再说话,只是拉住春韭的手紧紧握着。
她没法告诉春韭,在阅览案卷的时候,自己悄悄用手机随机拍摄了海量的外文资料里的一页,回来后上网逐字逐句翻译了一下,这根本就不是弟弟的相关儿子,而是美国2003年底特律一宗持械抢劫案的卷宗。
很明显,王家人为了敷衍她们,随便找了一大堆卷宗来显示案件的复杂性,因为是作假,所以不可能做全套,那样一来太费精力,二来根本没人看,只是没料到刘沂蒙等人会提出这个合理的要求,所以真的假的掺在一起搞了一屋子,也许这些卷宗都是前一天晚上复印出来的也未可知,因为看起来这些纸张都很新,没怎么翻阅过。
刘沂蒙无能为力,她明知道弟弟就像待屠宰的羔羊一样,但却无能为力,对方实在太强大了,甚至只手遮天,颠倒黑白,她不敢寄希望于司法机关,因为那样不但救不了弟弟,还会葬送自己。
春韭似乎明白了,也不再问,眼里的光芒逐渐黯淡下来。
……
刘昆仑在寻找越狱的机会,但是看守所的戒备极其森严,完全没有逃脱的可能性,他只能将希望寄托于下一次审理开庭的路程中突然发难。
但是命运没给他机会,漫长的等待后,谢天机律师表情凝重的来到监狱,他带来的是死神的问候,一封来自省高院的执行死刑通知书,上诉被驳回,维持原判,最高院已经核准,下面就是执行的问题了。
谢天机说,这是应加拿大政府的要求判的,没有任何办法挽回,老爷子心力交瘁已经住院了,你还想见谁么。
刘昆仑想了想,他不愿意母亲白发人送黑发人,唯一值得交托的就是四姐了。
“我想见四姐。”刘昆仑说。
“我会安排的。”谢天机拿出一叠纸和一支自动铅笔,“有什么遗言,你留下就行。”
“还有多久?”刘昆仑接过纸笔,自动铅笔是塑料质地,0.5铅芯,纤弱无比,没法当成工具或者凶器使用。
“还有二十四小时。”谢律师说,说完两人都沉默了,良久,谢律师叹了口气,说你写遗书吧,我想你需要一个人静一静。
今天的伙食做了适当改善,看守所煮了挂面打了鸡蛋,这是传统的监舍病号饭,也是断头饭,但真正的断头饭是临行前的那一顿,刘昆仑有些期待。
这二十四小时大概是刘昆仑生命中最漫长的一段了,监舍的灯亮着,天花板上的摄像头闪着诡异的红光如同魔鬼的眼睛,他写了撕,撕了写,这遗书其实没什么好写的,后事也没什么可安排的,他没有子女,甚至也没有真正属于自己的财产,认祖归宗这几年来,花天酒地,纸醉金迷,用掉的金钱何止亿万,上的女人也远远超过百人斩,想来已经享受过普通人十辈子也见不到的福,上天赐予的每一样东西都在暗中表明了价码,而刘昆仑所要付出的代价就是生命。
最后,他写了两段话话,首先要求将自己葬在近江的公墓里,和康哥靠的近些,然后对断头饭做了一些要求。
监舍里没有时钟,分不清白天黑夜,不知道过了多久,门开了,一份饭送进来,二十支竹签子上串着烤羊肉、烤羊腰、烤韭菜,烤馒头片,撒着孜然粉辣椒面,闻着喷香,还有一罐最普通的雪花勇闯天涯啤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