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下省的事务,暂时由黄门侍郎褚遂良主持。
褚遂良正在公房里跟刘洎说话,
刘洎原是黄门侍郎加参预政事衔拜相,褚遂良刚刚升为黄门侍郎,昨天兼太子宾客,今天又以加参议政事衔拜相,
褚遂良拜相后,刘洎被皇帝拜为散骑常侍,加银青光禄大夫,又加上护军,仍参预朝政。
两人都是宰相,但褚遂良取代刘洎成了黄门侍郎,这会两人也算是做个交接。
虽然刘洎仍还是宰相,在门下省仍还有他的一席之地,但那是在政事堂,不在门下省内了。
刘洎还是挺羡慕褚遂良的,他的仕途比许多人都顺利太多。
其实褚遂良和刘洎都算是半个老乡,
褚遂良父亲褚亮以前是南陈朝的官员,得陈后主赏识,官拜尚书殿中侍郎,隋灭陈后,又进宫做了东宫学士,大业年间为太常博士,后受杨玄感牵连,贬西海司户,
薛举起兵反隋,征他为黄门侍郎。后来李世民击败薛举父子,召褚遂良为秦王府文学馆的学士,累官至通直散骑常侍,爵封侯。
褚遂良跟着他爹降的唐,也一直在秦王府的文学馆,后来还负责弘文馆的日常,被称为馆主。
此后出任起居郎,记载皇帝言行,后又被魏征推荐为皇帝侍书。
而老家江陵的刘洎,大业末被萧铣征召,也拜为黄门侍郎,后来投唐,从南康都督府长史,到入朝为给事中,再任治书侍御史、尚书右丞,黄门侍郎,拜相。
刘洎仕途两大转折,一是他曾与岑文本、杜楚客、侯君集等人支持魏王李泰,然后被武怀玉针对打压,后来魏王再无争储希望,当初的魏王党也就散了,刘洎被贬官,后被武怀玉拉拢,也投入东宫,在武怀玉的支持下,他升任了黄门侍郎,还拜了相。
可现在,他从黄门侍郎到散骑常侍,虽还是宰相,但已经是个极不好的信号,先调离门下省,下一步可能就是罢相了。
遂良如今却正得意,刘洎知道,褚遂良不仅得魏征赏识,而且他早已经是长孙无忌的人了。
老家江南杭州的褚遂良加入了长孙无忌高士廉为首的关陇系,如今正得意。
武相这次回朝就被贬,接着东宫官属大调整,甚至政事堂也大调整。
李绩、杨师道、褚遂良三位新宰相,
加上刚召回朝的长孙无忌,他们关系更紧密。
如今政事堂这些宰相,已经有很大的变化了。
左仆射房玄龄,右仆射空缺。中书令马周,侍中魏征但现在病重不能任事。
然后御史大夫张亮、中书侍郎岑文本、太子太保萧、黄门侍郎褚遂良、散骑常侍刘洎,皆加参预政事衔拜相,
兵部尚书李绩、吏部尚书杨师道、开府仪同三司高士廉,皆同中书门下三品拜相。
政事堂十一个宰相,八个是以他官加衔入政事堂。
这里面武怀玉一系的,就他和马周了,而他估计马上可能要罢去相职。
形势有点不妙。
刘洎现在都不由的自我怀疑了,当初皇帝那么宠爱魏王,甚至公然说出有易储之意,他支持魏王,结果最后却落了个被贬的下场。
后来跟着武怀玉上了东宫的船,这现在太子储位仍稳,可他却要因武怀玉牵连而罢相了。
怎么每次都站错队?
褚遂良给他又倒了杯茶,话里话外,其实就透露着一个意思。
改换门庭,
大家都支持太子,但劝他不要再跟着武怀玉,
不跟武怀玉,自然是要跟长孙国舅结盟,他们这一派,还有宰相高士廉、杨师道以及他褚遂良,
他甚至暗示张亮和李绩也是他们的人。
但刘洎是不信的,李绩那人谨慎细微,跟李靖都有的一拼。他可能跟国舅他们友好,但绝不会是直接加入他们那边。
张亮也只会是皇帝的人,真要说跟哪位宰相走的更近,那也只会是房玄龄。
刘洎没表态,
他心里觉得武怀玉不可能就这样失势了,
他当初支持魏王时,可是跟武怀玉正面交手过,那人手段层出不穷,拉拢人的本事更强。
他想再看看。
一名门下省的老吏有些慌张的进来,
“褚相、刘相,八百里加急,出大事了,”
“什么八百里加急,可是薛延陀南下犯边?”
“不是,是武司徒,”
“武司徒怎么了?”刘洎腾的起身,难道武怀玉出事了。
“武司徒昨日在洛阳城遇刺,身中两箭,重伤昏迷,生死不知!”
嘶!
褚遂良和刘洎都不由的直吸凉气,这怎么可能。
震惊万分。
“赶紧奏报陛下。”褚遂良急道。
刘洎点头,心里却惊涛骇浪升起,武相四天前突然被贬,然后这两天皇帝又有清洗武党之嫌,
现在武怀玉在洛阳遇刺,生死不知,
这一连串的事情,难道就没有半点关联?不可能这么凑巧。
鸟尽弓藏。
刘洎心头升起了这个念头,再也挥之不去。
他知道武怀玉去营州,身边没有自己的亲随部曲,但皇帝有派了一队禁军百骑护卫,
怎么可能还在洛阳城遇刺?
再则,
武怀玉本来不会进洛阳城,是皇帝特意五百里加急送去敕旨,让武怀玉进洛阳休整三天。
这难道也是巧合?
这些串连起来,
怎么看都像是皇帝要清除武怀玉和武党。
刘洎都有点慌了,他也被认做是武怀玉的人啊。
褚遂良叫上刘洎赶去面圣,
天色已晚,宫门即将关闭。
“陛下不在太极宫,”
“我等有十万紧急的要事禀奏。”
“陛下在大明宫。”
内侍赶紧去请来了张阿难,
“宫门马上关闭,这会就算出了太极宫,也进不了大明宫了。”
“张监,武司徒昨天在洛阳遇刺,现在生死不知,这是洛阳八百里加急刚送来的消息。”
张阿难听了也极为震惊,
“走,骑马赶去。”
三人骑了马,由张阿难带着,经过重重宫门关卡,来到了大明宫。
终于赶在宫门关闭前,他们抵达。
张阿难带着他们进了大明宫,
紫宸殿,皇帝近来有些风疾复飞,头痛发作,不得不放下手中的政务,躺在那闭目休息。
“陛下,张监带褚相、刘相进宫,说是洛阳八百里加急,武司徒昨日在洛阳城中遇刺,生死不知。”
皇帝陡然睁开双目,
腾的坐了起来。
然后起身就往外走,可起的太猛,风疾发作本就头痛不适,刚走两步,皇帝感觉眼前一黑,整个人砰的栽倒在地。
“圣人,”
“快来人,传御医!”
紫宸殿中一片慌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