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玉看了看刻漏,“刚到寅时,正是深更半夜。少夫人再睡会儿吧。”
阮娆再也睡不着了,从贵妃榻上起身,走到床前用手试了试老夫人的体温。
还好,没有发热。
她转身走到外间,十七听到动静,连忙起身点燃了烛火,“少夫人,要起夜么?”
“苍青可有回来?”
“少夫人。”没等十七回答,门外传来苍青的声音。
阮娆立即披上外衫,开门走了出去。
不等她开口问,苍青便主动道:
“主子临走前吩咐属下,若是宫中发难,情况不妙,便让属下护送所有人进入密道离开上京,登船出海,等到事情平息了再回来。”
“属下昨日已经全部部署妥当,能调配的暗卫如今也全都在密道出口候命了。少夫人,这就让所有人收拾东西,随属下走吧!”
“登船出海?”阮娆一愣,随即摇头,“现在还不行,祖母性命危在旦夕,经不起这般折腾。”
“可主子说,若其他人不走,少夫人也一定要离开危险之地。”
“这不可能。”阮娆斩钉截铁道,“我是裴家当家主母,丢下全家人自己去逃命,这算什么?此事不必再提。”
“我且问你,世子他……那边可有传来什么消息?”
苍青摇头,“三日前收到夜隼传信,主子他确实去了朔州城,至今还没有新的消息传来。”
“不过少夫人别担心,边关距离这里千里之遥,消息通常都要滞后两三日才能传来。”
“我如何能不担心?你自己看。”阮娆把上官旻给老夫人的那则奏报塞给了苍青。
苍青看完,摇摇头,“虽然不知道主子那边目前是何种情况,但这则消息不可能是真的,因为从边关到上京,信使骑马就算不眠不休,至少也要七日七夜,若这封信真是从边关传来,那时候主子还没到北地,柔然也还没发兵,上官旻怎么可能未卜先知?”
“未卜先知……”阮娆一下就抓住了蹊跷之处,皱眉细品。
“他肯定不是未卜先知,而是早就笃定……他一定是提前密谋好了!”
“难道柔然突然起兵,是上官旻一手促成?只为了对付主子和裴家?”苍青也醒过味儿来。
阮娆眯起眼睛,越想越觉得可恨。
“鸠占鹊巢也就罢了,居然为了一己之私,与虎谋皮,拿一城百姓献祭!”
想通了一切,她二话不说,转身回了桌旁坐下,取来纸笔,提笔便写。
“……新帝旻者,窃国之贼,近狎邪僻,残害忠良,挟其女眷,窥窃神器,人神之所共嫉,天地之所不容。犹复包藏祸心,混淆皇家血脉!”
“内官田氏,乃其生父,送孕妻入宫,欲效仿吕公。先皇大渐之时,田氏侍疾禁中,遂为枭獍,便行鸩毒,扶子上位,祸深于莒仆,衅酷于商臣,天地难容,人神嗟愤!”
阮娆一口气写完,出门交给苍青。
“兵戈未动,檄文先行。将这个拓印数万份,趁月黑风高洒到大街小巷,无论上官旻相对边关和裴家做什么,如何堵住悠悠众口也够拖他一阵了!等到将来世子率兵杀回,也算是师出有名。”
苍青接着烛光看完,不由点头称赞,“少夫人好文采!料想明日街头巷尾,流言蜚语会愈演愈烈了。”
阮娆摇摇头,“不是流言蜚语,这些都是事实,我是亲耳听到的。”
“真正的田公公已经被做成了人皮面具,如今顶替他的,是阮孝廉。”
“若是能找到证据,交给裴璟珩,你们也不用这么大费周章逼上官旻下台,直接派人进宫杀了他们父子便好。就是因为他明面上仍姓上官,裴家又不能弑君,才这么束手束脚。”
苍青点头,“正是如此。若能有证据证明上官旻并非上官血脉,夜枭门便可派人杀了他,主子也能早日回来团聚……如今三公子在宫里,少夫人何不托他找出证据?”
阮娆摇头,“这件事我没有告诉他,就是怕他一时冲动去找什么证据,他在上官旻眼皮子底下当差已经很危险了,若是再有什么动作,一定会被发现的。我不能置他的安危于不顾。”
苍青默了默,“少夫人考虑周全。”
“即便没有直接证据,流言之势同样不可小觑。有时候,真假难辨的丑闻,更容易让人相信。”阮娆幽冷一笑。
阮孝廉,我倒要看看,你那野心勃勃的亲儿子为了辟谣,会不会拿你祭旗!
等着吧,这是你的报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