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变了。
刘威扬宗庙祭祖似乎真的感动了上苍,接连给了大燕三天好天气。可是到了第四天风云突变,原本晴朗的天空忽然被乌云遮盖,到了傍晚时分便有雨点落下。
雨越来越疾越来越密,把房檐窗纸打得噼啪做响。
宫中。宫娥太监脚步匆匆,脸上神色也极为紧张,不但不敢大声说话,就连走路都小心翼翼,生怕某个大意举动给自己招来灾祸。
荼盈寝宫之外,皇后莫华妆面对宫门站立不动。饶是两个宫娥打伞,但身上总归避免不了被雨水打湿。一个宫娥小声劝告道:“皇后娘娘,还请保重凤体。若是染了风寒,陛下和殿下都会心疼的。”
莫华妆哼了一声:“陛下一日不见本宫,本宫就在这里等上一晚。风雨无阻!”
说完这句话,莫华妆便不再理会宫女,双眼直勾勾看着宫门,表情严肃眼神中带着几分凄楚,不论谁看见,都会把她归入深宫怨妇的行列。只有莫华妆自己心里清楚,自己三个晚上要求见驾和邀宠毫不相干。
主动邀宠本就不是皇后的行为更别说堂堂莫家之女,岂能做自损身价的事?这个道理自己明白,就是不知道刘威扬是否明白。如果他的脑子没跟着荼盈这个贱人一起死掉,今晚就该召见自己。父亲自从知道百官之谋后就等着这一时刻,莫家的未来,就看今晚!
该死!皇帝怎么还不下旨?这淋雨的滋味可实在太难受了!
寝宫内。
赤忠跪在刘威扬面前,战战兢兢地说道:“陛下,皇后娘娘已经接连三晚求见。您怎么着也该见一面。何况外面下着那么大的雨,若是娘娘的凤体抱恙……”
刘威扬的目光看向他,赤忠便不敢再说话。以往在刘威扬面前,这些近侍并不会如此谨慎。可是自从祭拜宗庙之后,赤忠已经不敢再用以前的眼光看待现在的君王。他提醒自己必须谨慎小心,否则必然会追悔莫及乃至死无葬身之地。
“怎么?你认为朕应该见她?”
“奴婢不敢干涉皇上家事,只是……这雨实在太大了……”
“这天说变就变,明明昨天还是晴空万里,今个就风雨大作,谁说得准?”刘威扬冷哼一声:“皇后既然已经接连三晚求见,朕就给她个面子。叫她进来吧。”
“奴婢遵旨!”
莫华妆身上的宫装已经被雨水打湿,整个人显得非常狼狈。在刘威扬的印象中,从两人认识到现在,这还是第一次看到莫华妆狼狈的样子。她第一次看上去不像个皇后,也第一次看上去像个活人。只不过这种感觉转瞬即逝,开口时语气依旧像过去一样,对皇后尊重且疏远。
“今晚风雨大作,梓潼不在宫中休息,来此何事?”
莫华妆的心也莫名一痛,但是随后一咬牙,把这股酸楚吞了回去。
很好!非常好!让我们保持这种状态,这样才方便说大事。
“皇上北返回京,身子一直不大好,臣妾心中不安,特来问候。”
“梓潼有心了。你替朕管理六宫费心费力,自己也要保重,其他的事不必分神,若是梓潼染病,宫里的事朕又能交给谁?”
“谢陛下关心,有您这句话,臣妾肝脑涂地也心甘情愿。不过后宫的事都是小事,国事才是大事。皇上为万民之主,整个天下安危都系在您一人身上,臣妾哪敢不关心?”
见夫妻两人对话,赤忠甩了甩蝇甩,随行的两个宫女便知趣退出,随后赤忠也退了出去。从礼法的角度,皇帝不该在一个已废皇妃的宫里接见皇后。但是宫里现在都知道皇帝心情不好,谁也不会提醒这点触霉头。至于顾世维那些人也不是不懂好歹的蠢材,在天子答应了五个条件之后,他们已经恢复工作,仿佛一切都没发生,这种小事没人会说。荼盈已死,皇帝需要个人来慰籍,如果夫妻能因此和解未尝不是好事。
只不过饶是赤忠在宫中多年,也不曾想到在自己离开后,这对夫妻反倒是变得更拘谨,更理智,真正做到了相敬如宾。
皇后在皇帝对面跪坐,刘威扬也并没有让她坐到身边的打算,而是直接发问:“梓潼一连三晚亲自前来又是何必?让宫女来请驾就是了。”
莫华妆微笑道:“宫女请驾何以见诚心?何况顾相既能统率外朝,宫中是否有耳目也难说得很。若是听说陛下去了臣妾的宫中,以为我们夫妻商量什么大事,吓坏了他老人家可不好。”
刘威扬看了一眼莫华妆:尖酸刻薄自以为是,有小聪明却不懂得隐藏自己的智慧,所以注定成不了大事。这是自己在几年前做的判断,如今看来,至少在这个女人身上自己未曾看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