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事,能争,该争,必争,但有些事,争不得,也没必要争。”
枯槁的右手在茶几上来回敲击,发出一阵有规律的响声。
“为官者,当三思而后行,而且……”
“这大夏朝虽并非一家一姓之天下,但若有人能够以无上伟力执掌乾坤,掌控天地,这天下,未必不能为一人所有。”
咔哒…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曹思明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脸色变幻莫定。
“曹侍郎。”
颜松的右手五指停止了摆动。
“老夫言尽于此,至于你如何抉择,那就是你自己的事了,老夫无权干涉。”
说着,他缓缓端起一旁的茶杯,面色淡然地道:“时候不早了,若是没其他事的话,曹侍郎就先回去吧,如今吏部尚书之位高悬,叶侍郎又恶了陆晨,为陛下所嫌,曹侍郎倘若有意于此,回去之后不妨好好想想,何为该争之事,何为必争之事,何为不可为之事。”
这话一出,曹思明算是彻底明白,颜松这个立朝十数年不倒的当朝首辅,是指望不上了。
于是他也不再废话。
“劳烦颜阁老赐教,下官改日定登门致谢,告辞。”
颜松咳嗽了两声,轻声道:“曹侍郎慢走。”
曹思明转身离开。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颜松莫名摇了摇头。
“是把好刀,倒是可惜了。”
他颇为感慨地喃喃自语,随后微微挪开目光,看向外面逐渐暗淡下来的天色,一双浑浊的老眼,逐渐变得深邃起来。
“一人之天下是什么模样,自是由此人一言而决,旁人又岂能干涉?圣王之下皆蝼蚁,螳臂当车,其力何为?不留有用之身,又如何图谋大事?”
……………
次日,早朝。
没有丝毫犹豫,在大朝拜刚结束的刹那,陆晨便站了出来。
“陛下,臣有本奏。”
看到他竟然如此迫不及待,曹思明顿时面色一沉,眼中悄然闪过一丝阴霾。
姜承婉脸色没有丝毫异样,显然早有所料,不过还是明知故问道:“陆卿请讲。”
“谢陛下。”
陆晨起身,接着一脸正色地把昨天下值时发生的事说了出来。
随着他的讲述,群臣神色各异,不少人都面露沉思之色,似乎在谋划着什么一般。
但直到陆晨讲完,都没有一个人站出来打断或者阻止,所有人都成了一个优秀的听众,默默地听完了陆晨的陈述,就连往日最是闹腾的钱益谦,此时都像是没听到一般,没有丝毫反应。
“臣请召开三司会审,由刑部、大理寺和都察院主持,都督府一众武官同时参审,一同审理此案!”
说到最后,陆晨再次躬身,言辞恳切,显然是要较真到底了。
话音刚落,曹思明却是直接出列。
“陛下,臣反对陆尚书所言。”
他先是直接表明自己的态度,而后又道:“庙堂只论天下大事,万事都要以我大夏的江山社稷,以大局为重,如今在天澜行省平叛的大军,并非只有禹州卫和隋州卫,青州卫等其他青宁军卫军也都在奋勇杀敌,与反贼殊死拼搏,抛开此事的真假对错不谈,在这种紧要关头,倘若朝廷为了些许小事要治青州卫的罪,前线奋战的一众卫军定然军心动荡,无心剿贼。”
“如若给反贼喘息之机,其定然变成流贼贻害各省,甚至有朝一日卷土重来,后患无穷。”
说到这里,他的眼神变得肃穆无比,一副忧国忧民的模样。
“微臣并非为有罪之人辩驳,倘若事实真如陆尚书所说,微臣绝不会为这些败类求情,但事有轻重缓急,也有主次之分,当务之急乃是平定天澜行省的叛乱,因此军心绝对不能动荡,否则军无战心,仅凭禹、隋两卫如何剿贼?是故微臣建议此事暂且搁置,待天澜行省之事尘埃落定,再做计较。”
这话一出,一众朝臣纷纷看向曹思明。
紧接着,没等他们琢磨曹思明的话,兵部左侍郎唐越便手持笏板出列,高声道:“陛下,微臣认为,曹侍郎言之有理,现在天澜行省的战事已经到了关键的时候,荡除贼寇、天下太平指日可待,现在不管发生什么,都应当以剿贼为主,万万不可本末倒置,请陛下明鉴。”
又一个正三品的大佬站了出来,其他人的脸色终于变了。
今天这气氛,有点不太对啊……
而随着吏部二把手和兵部二把手接连开口反对,他们的人也纷纷出列。
姜承婉面无表情地看着面前的一幕,眼中透出一丝森寒的冷色。
“尔等的意思.”
朱唇轻启,她缓缓开口,不急不缓地道:
“为了所谓的大局,朝廷应该先放任他们胡作非为,对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