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说,有迁都必有撤军,有撤军必有弃地,有弃地必有亡国。”
“如陛下所言,南国虽好,易软人骨。”
“所以,臣认为,不能有迁都之议,有些钱要花就是必须要花的!”
李成梁这时表达了自己的看法。
王锡爵则跟着奏道:“陛下,臣承认,枢相所言是公忠体国之言,一旦迁都,是会有这样的弊端。”
“但是!”
“如今天下之利大半来自于海上,且由于海贸之利有多由朝廷掌控,而使得沿海士民并没有因为通海而尝到多少通海之好处,以及海外扩张之好处,反而因为朝廷在海外扩张已到灭他国毁他族的地步,使得扩张的代价大半由沿海士民承担,如此也就让沿海乃至整个南国士民一直存有反对朝廷在外扩张的声音。”
“这皆是因为好处他们没有得,代价却要他们来承担啊!”
“而如果天子迁都于南边,这样的问题就可以解决!”
“一则朝廷虽然掌控了许多海利,但只要迁都,就意味着即便海贸之利大半都归了朝廷,但也能因为随着迁都导致大量国帑南移而能更多的惠及南方士民,进而消弭反对的声音;”
“二则迁都后,海防实力也会加强,进而减少南方士民对海外扩张的不满。”
“同时,为保障漕运已经的常年大河泛滥问题也就不存在,也不必为解决这个问题而花费大量人力物力和财力。”
王锡爵说后就又道:“而至于枢相所提弊端,臣认为只要分而制之,不立塞王,迁天下宗室于京师看管,就不会有这样的问题,国初有靖难之变,实事求是的讲,皆因为有塞王且塞王有兵权所致。”
“陛下,臣认为王阁老所言甚是,只要天子不令北疆之臣常掌兵权,且设监军等制衡,更不令其永镇一地,且军政分开,也就不必担忧撤军弃地乃至亡国的事发生。”
这时,礼部尚书沈一贯也跟着说了起来。
但沈鲤则在这时选择支持李成梁说:“陛下,臣认为大宗伯所言不足以定下迁都的决心!”
“是吗?”
朱翊钧问了一句。
沈一贯也两眼斜视向沈鲤。
沈鲤这时则说道:“陛下明鉴!一旦迁都,北疆之臣能不能分而制之,不在于天子能不能知晓分而制之的好处,而在于天子愿不愿意以及现实允不允许,首先只说天子愿不愿意这事,一旦真有后世之君一时胡涂,要学唐明皇,让同安禄山之佞臣节制三镇兵马,谁会阻止,谁又能阻止?”
“其次,一旦有强大之北虏部落崛起,到那时需集九边兵权对抗时,天子必须要集兵权于一人时,谁敢在这时不顾外侮内情,谏阻陛下继续分而制之?”
“所以,臣认为,凡依托天子英明的设想,都不合乎实际,皆有变数,都会重演青史上的祸事。”
“故还不如趁着现在陛下之圣明,国家之昌盛,一劳永逸的解决这个问题,而不是偷懒,把这事交给后人来解决,一则后人的贤愚如何是未知的,二则谁也不知道将来会是什么样的处境。”
沈鲤这里直接表示,君主专制的体制,会让人很难预测到,将来会不会因为君主的个人素质,导致出现明明很蠢却真实发生的国策。
而户部尚书潘季驯则道:“陛下,实际上以不迁都的方式解决河患,比迁都更难!迁都反而容易些,且正如沈阁老所言,即便陛下不用迁都的方式解决河患,也难保后世之君不会,到那时,若后世之君执意如此,谁能谏阻?所以一切皆不能定也,唯有做好当下之事。”
“当下,就得迎难而上,而不是就易舍难!”
朱翊钧这时一锤定音地说了一句,且看着外面绵绵不尽的秋雨,言道:
“沈卿刚才的一句话,让朕有醍醐灌顶之感!那就是,后世之君的贤愚不但不能确定,后世的环境也不能不确定,现在的国朝,周边无强虏巨番,这个时候不做几件难的事,将来就会更难做,何况,现在朕正当壮年,诸卿也皆是骨鲠之臣。”
朱翊钧说后就转身看向了李成梁、王锡爵等人:“所以,更不能有偷懒之心。”
王锡爵还想再谏,也就拱手道:“可是陛下,南方许多士民的怨言不能不顾啊!就算本朝不顾,可将来呢?”
“如陛下之前所提,南方富足者已开始结亲军户,一旦将来富者与贵者结合到彻底控制朝廷的地步,恐到时候,朝廷依旧会只考虑南方的怨言,依旧会恢复旧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