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着一件竖领舞衣,戴着锦云肩,下穿长裙束于上衣之外,丝带束腰,垂于身体的两侧。
陈望眼眉微挑,康瑞武适时的靠近了些许,言道。
“我看陈帅刚刚倚在窗边听着外面的乐曲,所以特地将其请来表演一二。”
陈望向后倾了倾身躯,靠在了椅背之上,没有拒绝康瑞武的提议。
郧阳卫辖区广大,职权颇重,康瑞武又是这郧阳府城内的地头蛇,日后用得着康瑞武的事情并不少。
康瑞武看到陈望的神色,当下笑容更甚,同时向着入阁的两人使了一个眼神,笑道。
“这两位是锦绣楼中新进的清倌人,皆是清清白白的人,又极善舞乐。”
在康瑞武的示意之下,歌舞声在阁楼之间缓缓响起。
陈望靠坐在座椅之上静静的观赏着眼前的舞乐,胡知礼坐在陈望的左侧,眼神只有在最初的时刻放在了那两名的女子的身上,而后便移到了别处。
他的身躯仍旧维持着紧绷的状态,腰间的雁翎刀就挂在座椅的扶手处,轻轻一捞便能抓住。
这是胡知礼多年以来当家丁养出来的习惯,无论身在何处,武器都要处于能够立刻拿到的地方。
琵琶声先缓后急,正应了《琵琶行》中所描写的一切。
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语。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
其实和胡知礼一样,陈望的心神也并没有放在眼前的舞乐之上。
区别只是胡知礼在意的是周围安全与否,想的是军法处的诸事。
而陈望想的却是关于军队的事务。
他自己统领军队,能够清晰的感觉军中的情况和气氛变化。
在长时间的征战和行军之时,军队的士气难以避免的会遭遇到下降。
长时间的背井离乡,长时间的疲惫和劳累,长时间的不自由,这些都是导致军队士气下降的原因。
所以一直以来,陈望都尽可能的消除不利的因素,来以此提升麾下部队的士气,但是大部分的措施效果都极为有限。
在初建军的时候,陈望便在军中召开诉苦会。
而后历次征兵,诉苦会都已经成为了常例。
正是因为诉苦会的原因,汉中军的军卒彼此之间的关系才会如此的紧密。
诉苦会的召开使得他们逐渐开始凝聚在一起,同样凄苦的遭遇使得他们开始团结了起来。
军法处的宣讲,让他们知晓在面对不公时应当抗争,应该举起手中的武器,而非是低下头颅,屈下膝盖。
只有手握着刀剑才能打败豺狼,才能够不被人欺辱。
在汉阴之时,那首唱响的凯歌,还有军法处的宣讲,开始慢慢的改变着军中的风气。
那首奏响的凯歌,让军中的很多人,第一次有了保家卫国,救济斯民的想法。
而后戊寅之变的爆发,他们每到一地便受到一地热烈的欢迎。
济南之围解除之后,济南城中众多百姓出城相送,真正的箪食壶浆送迎王师,最远的甚至送着他们出了近二十余里的地。
在北京城中,他们一路从永定门经由正阳门一路入城,沿途一应京师的百姓皆是向着他们振臂高呼。
那一刻没有人再将他们当作是丘八,当作是杀才,所有人都将他们视作好汉,视作英雄。
每日往来军营之中送粮送菜、叩首拜谢的百姓络绎不绝。
汉中军的军心也在那一刻真正的铸成。
在那一刻,这支跟随着陈望北上的汉中军彻底的完成了蜕变。
他们从本质上已经和旧时代的其他军队相分离,民族国家的意识开始在他们的脑海之中形成壮大。
他们将会影响着后续加入汉中军的新兵,随着时间推移,他们将会彻底的改变整支军队的风气。
但是这样的影响很是缓慢,毕竟当初跟随着陈望北上之后返回的老兵实在是太少了,而新兵和没有参加勤王的兵丁更多。
现在对于陈望来说,所欠缺的正是时间。
眼前的舞乐却是给与了陈望崭新的思路。
很多时候,人总是因为一叶障目而不见泰山。
因为舞乐的原因,陈望终于响起了如今军中缺乏的是什么。
当初他在去往淳化的时候,进入辽骑的军营,那些辽骑散漫不堪,有大吃大喝的,有赌博玩牌的,有招妓入营的,还有相互角力的。
但是在陈望领兵之后,这些所有的东西全都被他所禁绝。
陈望后知后觉,才发现他麾下的军队之中,娱乐活动严重的缺乏。
军士每天面对的基本都是枯燥的训练,军法官的宣讲虽然有一定的作用,但是作用有限。
若非是足额的军饷,足够的吃食,以及连番的胜利,陈望这样严苛的要求,都已经到了足够激起兵变的程度。
宣讲若是能够舞乐戏剧结合起来,不仅可以解决军士的娱乐需求,还可以加强宣讲的作用。
或许可以在军法处下设立一个文宣司,来负责相关的事务。
军队之中的休息时间或许应该留出更多,将一些竞技对抗的运动引入军中,诸如角力的之类的项目。
陈望眼神清凉,头脑空明,只觉得一阵豁然开朗。
想通了关窍之后,很多的问题就此迎刃而解。
而在就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也正好从阁外传来,沉闷的敲门声打断了阁中的舞乐之声。
陈望眼神微凝,转首看向门外,胡知礼在此时也已经是握住了挂在座椅扶手处的雁翎刀。
“谁?”
康瑞武狼目圆睁,半站起身怒声问道,他在这里招待陈望,可是提前打了招呼,竟然还有不开眼的敢来打扰。
康瑞武的心中火起,今天这栋酒楼都已经被他包下,他的家丁就守在楼下,怎么会放着人上来。
但是阁外响起的声音,却是一瞬间压下了康瑞武心中所有的怒火。
“奉抚治之令,特请陈总兵前往督察院商议军情要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