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瞬间,震天的呼喊声已经是在公树台下响起,汇成了恍若海潮般的强音,向着四方八方滚滚而去,转瞬之间已经是传遍整个明军的阵线。
“威武!”
无数的明军军兵皆是举起了手中的武器,皆是神色激动,涨红了脸胖向着陈望回应着。
自万历四十七年,萨尔浒之败以来,二十年的时间。
辽东的威胁便一直存在,女真的威胁与日俱增。
二十余年,边事糜烂,九边颓废,甚至于谈奴而色变。
建奴就像是一片阴云一般笼罩在国家上空。
建奴几次寇边,各镇营将皆是避战不出,致使建奴不过区区数万之人,却恍入无人之境。
这样的境况,持续了近二十年的时间。
二十年血泪,二十年的恐惧,都在今时今日被打破!
数十年养成之蓄缩胆气,皆止于今日!
“轰!”“轰!”“轰!!!”
巨大的轰鸣声宛如雷霆震怒,回荡在山间谷地之中。
浓白色的硝烟自公树台的台顶骤然升腾而起,火红色的旌旗在凛冽的北风之中猎猎而动,显得更为夺目。
公树台台顶,诸炮齐鸣,硝烟弥漫,如有万千天兵在云雾之中猛烈地擂鼓。
三十七门铜制的千斤发熕炮,二十门青铜三斤炮,四门青铜五斤炮,共计六十一门火炮,几乎是在同时发出了它们的怒吼。
炮声轰鸣,硝烟翻腾,震耳欲聋的炮响中,所有人的目光都下意识的往向山道的转角处,那是清军修筑在山道的第四座营垒。
轰然的震响声不绝于耳,视野之中原本清军坚固的营垒,在转瞬之间已经是变成了破掉的麻袋——百孔千疮!
清军原本就混乱的阵势,也因此更为混乱。
如果此前清军混乱尚且还有些许的组织,起码知道是往后方跑去。
但是当炮声响起,大量的炮弹自公树台上向着他们的营垒倾泄而下之时,清军的组织度便彻底的降至谷底,连逃跑都开始慌不择路。
“擂鼓,进军!”
陈望大手一挥,毫不犹豫的下达了军令。
坡地旁,一众卫兵也都是跟着爬了上来。
听到陈望下令,立刻便是一级一级的传播而下。
不多时,昂扬的战鼓声便已经是自山道之上响起。
得到了将令的陈功,带领着一众甲兵向着清军南山的右路第四座营垒开始进军。
“威武!!!”
山呼海啸般的呼喊声传扬在群山之间,所有的明军甲兵都在欢呼雀跃!
……
“赢了……”
孙传庭站在中军的望台之上,陈望在短短的半个时辰之内连破三营,在两刻钟之前,他便看到飘扬在公树台顶的红旗。
但是那个时候他知道还并没有赢,前方左光先为他传来了战报,清军正在组织各营的精锐自四方杀向公树台。
而现在,那自公树台的台顶升腾而起的硝烟。
那自公树台台顶,传扬而来的炮声。
那响彻四方声音,那雷鸣般的欢呼声,从山上山下如潮水而来,都向着他宣告着一个消息……
他们赢了……
一种巨大的不真实感涌上了孙传庭的心头,孙传庭手脚冰冷,浑身僵硬,几乎让他感到站立不稳。
孙传庭只感觉一切都像是做梦一样,他紧咬着牙关,紧握着马鞭,死死的盯着远处的公树台。
他生怕自己突然之间真的从床榻之上惊醒。
孙传庭握着的马鞭,紧了又松,松了又紧。
凛冽的北风吹袭而来,带来了更为响亮的呼喊之声,也让孙传庭的头脑开始变得清楚。
“赢了……”
“赢了……”
“我们赢了……”
孙传庭抬起头,远望着身前的群山。
“卢建斗啊,卢建斗啊,你看到了吗,我们终于打赢了,我们打赢了!”
孙传庭上前了走到了望台的边缘,他的声音因为激动甚至有些颤抖。
贾庄战后,他和卢象升促膝长谈,卢象升对于他说的话仍旧历历在目。
“我知道仅凭我麾下的兵马确实不是建奴的对手。”
“但是打不过,便不打了吗?”
“打不过,便要缩头不出,坐视敌寇蹂躏四方?”
“打不过,便要坐视我大明百姓沦为异族的奴隶么”
“打不过,便要把我华夏万里河山、万姓子民都拱手让人么?!”
“要是人人如此畏惧敌寇,避战不出,还要我等督抚军将来干什么还要国家朝廷来干什么还要春秋大义来干什么?!”
卢象升的话振聋发聩,正因为如此,孙传庭才慢慢的改变了自己的想法。
孙传庭没有办法再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控制住自己的神态。
自从接任保定总督,总领各路勤王兵马以来,他没有一日可以安稳入睡。
每时每刻想的都是如何能够稳住局势,遏止清军。
天子的问责,杨嗣昌的信件,各地百姓的惨状,各镇兵马的状况,所有的一切都压在他的肩膀之上。
他肩上的担子,有万钧之重……
高昂的威武之声响彻在四野八荒之间。
两行清泪顺着孙传庭的脸颊滑落于风尘仆仆的衣甲之上。
他终究是没有负了天子的信重。
他终究是没有负了百姓的期许!
孙传庭《孙传庭疏牍·附录二·省罪录》
第臣辱臣死,实惟今日,则命不可不拚。
反败为功,万一有济,则命尤不可不拚。
如缴幸竟难,情知罔效,甘心冥目,益致决裂,则命不可徒拚也。
……各路乌合之众,心志不能遽齐,可无问也。
数十年养成之蓄缩胆气,不能骤易,可无问也。
即使整参忽新,神情胥奋,然非背附城郭,凭据山豁,设伏出奇,扼险纵击,而故欲争衡于广漠之野,奔跳于百里或数十里之外。
以步格马,败则重丧,胜亦难收,臣何敢以封疆大事付之一掷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