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炳冷哼道:“照你这么说,只要对先帝和朕有功,就可以为所欲为、目无纲纪,犯了任何过错都不能治罪,是吗?”
“臣没有这个意思。”慕容雪道:“臣只是想说,以沈烈的为人,即便犯了些错,也绝不会对陛下不忠。这其中,或许是有什么误会,还请陛下明察。”
李炳冷冷地应道:“明察不明察,还用你教朕吗?事情已经查得很清楚了。如果沈烈私藏了密档,只要肯交出来,朕可以不予追究;如果他没有私藏密档,那就等于是在任之时遗失了重要卷宗,依圣唐律法和逆鳞司规矩,当处极刑。究竟该怎么选,不是朕定的,而是看沈烈他自己的选择。”
慕容雪此时已经大概听明白了事情原委,并且帝君也并未把话完全说死,非要置沈烈于死地。如此一来,事情便有转圜的余地。
他想了想,试着问道:“陛下,臣与沈烈有些交情,可否让臣去见见他,尽量劝说一番。倘若能圆满解决,于国于君都是好事。”
李炳略作沉吟,微微颔首:“你是朕最信任的人,很快还要成为亲戚,这点面子朕不能不给你。去吧,跟沈烈好好地聊一聊,让他回头是岸。另外你记住,那份密档事关重大,不准任何人知悉里面的内容,包括你也不行。拿到密档,立刻交给朕,朕就放沈烈一条生路。”
慕容雪拱手称是,然后向李炳告退离开。出了皇城,他一刻也没耽误,直奔大理寺而去。
负责看管囚犯的官员,见是御前大将来了,而且听说还是奉了圣命,连忙殷勤迎接引领,带着慕容雪一路来到关押着沈烈的牢房。
才到地方,慕容雪就立刻皱起了眉头。大理寺的监狱,条件能好到哪儿去?阴暗潮湿的环境中,霉味混杂着各种各样难言的臭味,令人闻之欲呕。
沈烈独自一人坐在残破的草席上,说不尽的寂寥。
慕容雪忍不住破口大骂:“他妈的!你们这帮畜生,就不能找处干净的地方吗?沈大人也曾是大理寺少卿,你的顶头上司,况且还有侯爵身份,就这么作践他吗?”
官员一脸尴尬,连忙赔笑道:“慕容将军有所不知,咱们这里向来如此。哪怕是亲王戴罪,也只能住在此处。”
慕容雪继续要骂,沈烈忽然起身笑道:“你来啦?别为难他们了,再怎么训斥,也总不能让我搬出去。小苏,你去忙你的吧,让我跟慕容将军单独聊会儿。”
挨骂的官员如蒙大赦,忙不迭地点头答应,随即又吩咐手下牢头,去搬两个凳子过来,顺便再给二位大人泡壶茶。安排妥当之后,飞也似的溜了。
慕容雪瞧瞧沈烈,沉声道:“沈兄,你清瘦了。想必这一年多的时间,在江南不容易吧。”
“还好的。”沈烈洒然一笑:“有江遥的手下照顾,日子过得不错,就是没能逮着劳剑华,颇感遗憾。”
慕容雪眼睛有些湿润,摇摇头道:“报仇的事,不急在这一时半刻。话说回来,你离开江南,去见了江遥和友长,为何不来找我?”
听他埋怨自己,沈烈哈哈大笑:“对不住,对不住。本来我是打算从庐州拐个弯,去趟宿州见见你的,奈何帝君紧急召见,时间实在太赶了。”
慕容雪表示理解地点点头:“我刚才是跟你开玩笑的。咱们兄弟,一切尽在不言中。沈兄,接下来你有何打算?”
沈烈微微一笑,不答反问:“你见过帝君了?”
“见过了。”慕容雪应道:“我这次是专程为你回来的,只可惜……帝君目前还没有松口。不过你也别担心,我听他话里的意思,并没有要处置你的意思。”
沈烈满不在乎地笑笑,说道:“感谢你还惦记着沈某,更为我奔波辛苦。说实话,沈某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帝君想要怎样,没关系的。”
慕容雪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问道:“密档的事,江遥之前也跟我透露了一些,但我不好在陛下面前表现出来,只能绕着弯子劝解。唉,沈兄,你究竟是怎么想的?为何非要抓着这个烫手的山芋呢?要知道,这并不是什么好事,而是翻天的大麻烦啊。”
“正因为是翻天的大麻烦,所以我现在还不能拿出来。”沈烈摇了摇头:“帝君不亲眼看到密档,就不会彻底陷入身份之疑的窠臼中。相反,倘若他现在知道了详情,也仍然没办法明确自己的身世,只能在是与不是间反复摇摆,同时给了别有用心之人可乘之机。我的心意,你明白吗?”
慕容雪愣怔了一会儿,忽然郑重地点了点头:“沈兄,你说的我能理解,也佩服你的勇气和担当。不过,这将会把你置于刀山火海中,没人再能救得了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