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注意你的身份!”高居皇座的李炳面色沉静,语气却略显严厉:“朝堂之上,就事论事,切莫出言不逊。”
慕容雪无奈地拱拱手,沉声道:“臣方才一时激动,还请陛下原谅。不过,田沐所说之事,都是模棱两可、子虚乌有的问题,不乏敌人刻意操弄、挑拨离间的嫌疑。”
“哦?慕容将军这么肯定吗?”田沐冷笑一声:“难道坦利从镇疆军眼皮子底下逃回突厥不是事实?难道帝都被烧成一片废墟也不是事实?李江遥与阿史那支斤会面,有几十万人亲眼目睹,难道也是我瞎编的?”
慕容雪瞪着田沐:“这些事情又能说明什么?阵前劝降,原本就是作战时常遇的状况,你去问问,哪个带兵打仗的人没有过相同的经历?李江遥放走坦利他们,明显是为了分化敌人、动摇突厥军心,为之后的决战打下基础。至于说会见阿史那支斤和帝都被焚,恰恰证明了那个突厥可汗冥顽不灵、丧心病狂,这与镇疆军何干?”
魏梓轩在一旁道:“将军说的都有道理。可问题是,李江遥为何不事先与朝廷商量?即便来不及,那么又为什么不再事后向我们解释?他眼里还有陛下吗?”
这顶帽子扣的,直接跟帝君李炳扯上了关系,慕容雪生怕拿捏不好、陷入被动,一时也没轻易反驳。董天星见状,幽幽道:“魏大人,下官有一事想请教。”
魏梓轩瞅了瞅老董,哼道:“敢问董侍郎有何赐教?”
董天星笑笑:“大人一直掌管国库资财,请问,自您上任以来,可有给镇疆军拨过一两银子、一粒稻谷吗?”
魏梓轩冷笑道:“你这是明知故问。我们与西军之间被突厥阻隔,如何能拨付军资粮草?照你的意思,我不给他钱,他就可以不认陛下了?”
“魏大人误会了,下官并不是这个意思。”董天星不慌不忙地说道:“我想表达的是,既然魏大人您有充足且可靠的理由,来解释为何这么多年不给同为圣唐军队的镇疆军一钱一粮,而大家也都能理解和接受这样的说法。那么,镇疆军又为什么不能解释其孤军奋战、信息不畅等种种难处,反而被你说成是目无君上呢?”
魏梓轩被怼得一愣,完全没料到对方居然会从这个角度反驳自己。董天星不待他回应,转向李炳说道:“陛下,一个人有没有过错,对不对得起国家和朝廷,最重要的是看他拿出来什么样的结果。李江遥和镇疆军若是对帝君不忠、对圣唐不忠,会拼死奋战、全歼突厥主力吗?值此大胜之时,全天下都在颂扬陛下的英明神武,但如果不尽快对那些立下功勋的将士予以嘉奖,反倒先论起他们所谓的过失,那么朝野内外、黎民百姓又会如何看待您和朝廷呢?”
老董这番话颇具杀伤力,背后的逻辑也非常清晰:战功赫赫的英雄们没有得到任何奖励,反而被论处罪过,不显得你是个昏君吗?
李炳没好气地哼了一声:“朕从来没有说过不奖赏那些有功将士,尔等莫要妄议。现在的问题是,究竟该如何奖励才符合情理。”
既然帝君定下了调子,魏梓轩连忙见风使舵:“陛下所言甚是。臣方才提及李江遥的过失之处,也并非要立刻追责,而是针对慕容将军他们的建议,有些不同想法。臣以为,无论封爵,还是晋升上柱国,都有些过头了。”
“那你的意思呢?”慕容雪冷哼道:“该怎么赏,才配得上李江遥的军功?”
魏梓轩笑笑,望向兵部尚书汪镗:“兵部有考功司,一切自然要按法度规矩来。”
汪镗属于中立派,他既不想得罪魏梓轩一系的朝堂势力,也不愿轻易惹怒慕容雪、李江遥这样的军方大佬,闻言连忙应道:“魏大人有所不知。兵部考功司通常只针对四品以下的普通武官,对他们进行年度政绩的校验和评定,极少涉及高级将领的奖赏论较。这个事,还得吏部拿主意才行。”
吏部尚书骆方举一听这话,也赶紧往外推:“我们吏部虽然执掌升贬赏罚之权,但同样只是针对寻常官员而言。像李江遥这种统兵大将……额,我哪有资格说话?”
骆方举虽然明显是在推诿搪塞,不过他讲的也是实情,自圣唐立国到现在,从三品以上官员的人事权,一向都掌握着帝君本尊手里,吏部只是个摆设,做做传声筒而已。
李炳郁闷的叹了口气,望向尚书令和中书令:“你们都是三朝元老,说说自己的看法吧,也好让朕参详。”
中书令柳诗名沉吟一下,颤颤巍巍地说道:“依老臣看,加封云麾将军,赏百金,赐良田八百顷,如何?”
他这个“如何”,是在问尚书令张俭。
张俭皱着眉头想了想,有些犹豫道:“云麾将军是从三品的虚衔,这封了等于没封。至于您刚才说的一百两黄金和八百顷良田……啧,那位李将军他能看得上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