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下里一片银装素裹,屋檐下的冰溜子都有一尺多长。
周氏说,自打她记事起,就没见过这么大的雪,幸亏亲戚都走完了,否则又要多遭罪了。
厚厚的积雪直接没膝,久久不化。
有谚语说,瑞雪兆丰年,但如果下得太过也就成了灾了。
村里头一些年久的失修老房子,有许多都没能抗住这次暴雪而被压塌了。据说,就连大牲畜都被砸死了好几头。
损失惨重。
周氏感慨着说:“幸亏年前时翻修了房子,否则现在麻烦大了,阿瞒的眼光真是看得长远!
柳荃也是连连点头,感慨着幸运。
齐誉笑笑,却说这些完全是蒙的,但是蒙对了。
齐家的祖祠在暴雪中非常不幸,屋顶被压成了透天凉。
齐秋川逢人就讲:都是齐阿瞒这个乌鸦嘴,年前时他就诅咒祖祠会塌,不肖子孙!
一语成谶!
柳荃听到后就不乐意了,她让街坊传话:相公这叫未雪绸缪,年前时就提出了建议,可某些人偏就不听,所以才造成了这种后果。
二叔伯还说了,祠堂若真塌了,他就一头撞死,这话他怎么不说出来呢?也好让街坊们评评!
事情发生了,要想办法解决。
办法只有一个——花钱来修!
修祖祠是大事,族老们必须要好好探讨,然后再拿出一套方案出来。
齐誉是晚辈,基本插不上言,索性让他们去讨论吧,自己依旧好好读书。
现在酷寒贯天,地面上也上了大冻,即使要翻盖祖祠,也要等到天暖化冻了才能动工,急也急不来。
只能慢慢等。
元宵节过后,天气才开始转晴,却依旧寒冷。
雪逐渐融化了,道路上结了一层厚厚的冰,走在上面咔嚓咔嚓的响,一小心还会滑到。
即使道路难行,游祥掌柜却无惧严寒地串门来了。
才一进门,他就急忙走向火炉,烤了一会的手才道:“贤侄呀,我今天是专程来给你道喜的。”
齐誉泛着困惑道:“我有什么喜事?”
“你的那两幅画卖掉了,还拍出了好价钱!”
“这么快?”
由于那两幅彩绘风格超前,之前还曾担心卖不出去,没想到出手会是这么的顺利,确实是件喜事。
齐誉笑道:“游叔,那到底卖了多少钱呀?”
“贤侄不要着急,且听我慢慢说。”游掌柜呷了口茶,暖了暖身子,“这两幅画之所以能这么快出手,是因为遇到了两个大运气。第一个是元宵节当天,居然恰巧碰上了一场拍卖会。第二个运气是,现场的一位老先生一出手就是八十两银子,没人抬价,所以第一次就成交了。”
“确实是好运气!”齐誉也乐开了花,对游掌柜拱着手道:“这要多谢您老费心,否则哪能卖得动?”
“好说。你看,这张是唱卖契,这一包是卖祠堂的银子,你过目一下。”游掌柜顿了顿,又补充道:“八十两银子拍卖行那边要抽取一成,老叔我这头只取五两,去掉这些,你拿到手的就剩六十八两了,这是业内的规矩,你应该懂得。”
“当然,游叔不必解释。”齐誉点点头。
没想到游掌柜不畏寒冷,竟然是特地过来送银子的。他也知道,自己下个月就要县考了,处处都要等着用钱,所以才不辞劳苦走这一趟的。
确确实实的雪中送炭!
送走游掌柜之后,屋里就传来了柳荃的笑声。
她在里屋里已经听到了。
六十八两银子,在乡下来说已经算是一笔大富了,买下四十亩良田都没问题。
之前的二十两银子目前已经花去了不少,县城购物花去了大约二两,老房子翻修用去了六两,再加上过年和走亲戚,以及二舅帮自己请廪生的费用,所剩已经不到一半了。
有了今天的这笔财富,未来相当一段时间之内都不用再为生计发愁了,也能更好的把心思用在读书上。
周氏摩挲着银子,感慨地说道:“之前孙大财还说读书没有用处,简直就是胡说八道,你看,读书人随便写写画画就能挣到钱了。”
在老太太的认知里,写字和画画都是读书人的本事,两者并没什么区别。
柳荃也道:“娘还记不记得,小年那天相公曾说,咱家的日子以后会越来越好,您老更有享不完的福,你瞧,这不被他说中了吗?”
“是啊,咱家祖坟上确实冒青烟了!”一边说着,周氏又一边朝着虚空拜了拜。
人逢喜事精神爽。
一家人决定庆祝一番,于是,齐誉便怂恿娘子去买只鸡回来,一家人好好地吃上一顿。
“你呀,就知道吃,怎么跟个孩子似的。”柳荃嗔怪了几句,还是答应了下来。
“以前家里穷,你和娘都受了委屈,如今我赚到了钱,要把以前的愧疚弥补回来。”
“就会巧嘴,那我去买鸡了。”
“等等!”齐誉又想起了什么,又提醒道:“记得买只公鸡,不要母鸡。”
“为什么?不是说老母鸡炖起来才香吗?”柳荃不解地问道。
“你不知道,咱爹还活着的时候身子骨很弱,二舅时不时地就送来只鸡,让他好好补补身子,结果咱娘一看是只母鸡,就不舍得杀了,想着留着下蛋用。”忆起往事,一股属于原主的感情浮上了心头,齐誉的心里满是酸楚。
柳荃幽幽一叹,紧紧握住了丈夫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