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潮和陆平川是最后两个从青铜马车上下来的。
下车后钱潮发现一起来的所有的孩子都站在一处广大的厅堂前。那厅堂上挂着一个黑漆匾额,上面有“春响堂”三个鎏金大字。几个青衫年轻人在在匾额下面正看着他们这些刚到这里的孩子,并没有再见到那个将他们送到这里的汤姓老者。
见这些孩子都从马车里出来了,一个青衫年轻人便驾着马车离开,随即一个看上去年纪稍长的青衫人站出来清了清嗓子对着众人说道:
“诸位师弟师妹,此处是这幼鸣谷,按照宗门的规矩,在正式进入宗门之前,你们要在这里修行一年的时间,经历炼体期进入炼气期,一旦能进入炼气期你们便可以正式进入宗门了。
由于汤师伯一路神速,所以你们也是最早一批到这里的。估计几日之内主持其他几路甲选的师叔师伯也就该到了,等人到齐后自会有宗门派遣的授业师兄为你们开蒙讲经,你们这一路也辛苦了,这几日就先歇一歇吧。”
后面这位师兄就将众人在这里的一些事项做了一些安排。比如他们身后的春响堂,其实就是众人用膳的地方。这些孩子毕竟一日三餐还不能少,所以每当云牌一响大家就可以到这里来用膳。
那位师兄还指着谷内半山腰上一处最高大的楼宇告诉大家大家那里是听涛阁,将来宗门的授业师兄会在那里给大家讲经,大家日后听到钟声就要到听涛阁去。
还有住的问题,那位师兄告诉大家说,谷内的屋舍大家随意挑选即可,里面应用之物都已备齐。
然后就让大家散了。
钱潮跟着人群慢慢的一边走一边好奇得打量着这个叫幼鸣谷的地方。
不得不说,在钱潮看来这个要呆一年的地方景致还是很不错的,脚下的路是用细小的卵石铺成,在谷内蜿蜒而行一直消失在林荫深处。路边多是一蓬蓬的翠竹,竹子后面生长着各种枝叶繁茂的秀木,偶有空地则是绿草红花,蜂蝶飞舞。
在竹枝和树影中一个个精致的屋舍露出屋角的琉璃瓦。所有的屋舍都离卵石路不远,最多两三处屋舍聚在一起然后要隔一段花草、树木竹林才能到下一处屋舍。
山谷两边的高山之上林木密集、一片苍翠,远处山上的白云和近处林间的鸟鸣相映成趣。
钱潮随着各自散开的人群走了一段后便相中了一间屋舍。他自小起居都是自己一个人一间房住得习惯了,进去看看那个房间不大,一张床,一桌一椅,其余之物也都是按照一个人居住预备下的,陈设虽然稍显简单但他仍比较满意。
这个地方比较安静,附近也没有多少屋舍,只有一个较大的屋舍挨着。打定主意就住在这里,看了看桌面干净整洁,钱潮就将怀里抱着的包袱放在桌上,又到床前伸手按了按床上被褥,不但干净还且还很舒适,他满意的点了点头。
刚转过身来冷不丁就看见背后站着一个人,几乎和他脸对着脸,这一下让毫无准备的钱潮吓了一跳,仔细一看,却是汤萍。
“喂!你走路怎么没有声音,吓死人的!”
汤萍一句话都不说,只是气鼓鼓的看着他。
“干嘛!这个房间我先看上的!”钱潮又说道。
汤萍还是一句话都不说,仍旧一副气鼓鼓的样子看着他。
哦,明白了,钱潮于是对她说:“喂,愿赌服输,可是你说的,怎么输给我又不算数了?”
汤萍这才恨恨的开口说道:“当然不是,输了就是输了,可你好歹也是个男子,怎么这么小气,竟真的都拿走了,丢不丢人!”
原来这一路之上二人之间的棋局赌约,开始钱潮没摸清汤萍的棋路,待心里有底后又变成了逗汤萍玩,往往三四局输给汤萍的蜜饯,他一把就能赢回来而且还能顺便从汤萍那里弄到几颗榛果吃,反复几次就被汤萍发觉。
好胜心之下,汤萍便不许钱潮再耍弄自己,要他老老实实的跟自己下棋,结果在赶到幼鸣谷的时候汤萍便输光了。
这汤萍也是个嘴馋的,等人群一散就追着钱潮过来,打算就是耍赖也要从他这里弄出点好吃的才解恨。
“唉!好、好,等着。”说着,钱潮就把桌上的包袱打开,露出里面那个食盒还有一袋子的榛果。
打开食盒,钱潮从里面捏起一块蜜饯向汤萍比划了一下。
汤萍却会错了意,以为这小子准备拿一块蜜饯就打发自己,正要发作却见钱潮一口就将那蜜饯塞进口中,然后将整个食盒都推给了她,这下汤萍立刻眉开眼笑起来,说了句:“这还差不多,走啦!”,转身就抱着食盒跑掉了。
钱潮一边嚼着口中的蜜饯一边摇头。
不过刚把蜜饯咽下去就听到旁边那间大一些的屋舍里面有声音,像是有几人住了进去,正想着出去看看谁住进去的时候又听到对面屋里传来一个大嗓门的声音。
“嘿!哎!有空床呢,那我就住这里了,正好人多,还热闹。”不用看,一听那大嗓门钱潮就知道是陆平川。这个时候钱潮已经溜达出了自己的屋门,站在门口上向那个屋舍里面看。
这一车的孩子都是一起来的,自然认得陆平川和钱潮,本来这个陆平川就是个粗鲁的莽撞人,谁也不敢惹,都觉得若是顺着他点儿倒无所谓,可是这个家伙在路上的呼噜声那可是所有人都领教了,这要是在这里住下,到了夜里谁也别想安睡。
那几个人正盘算反正现在谷内空房子多,正要寻个什么理由赶紧换个屋舍,躲开这个吓人的家伙,哪知抬眼一看就见钱潮从相邻的屋舍里走了出来,真没想到隔壁还住着那个下手毒辣的小煞星,这下屋内几人谁也呆不下了,一个个脚底抹油跑了个干净,只剩下一个陆平川在那里嘟囔:“怎么都跑了,一群没意思的家伙!”
钱潮正盘算这几个家伙究竟算是被谁吓跑的时候,陆平川看见了便招呼钱潮:“钱兄弟,你也找地方住呢,来,这里还有好多床空着呢。”
钱潮自然也不想晚上再领教陆平川的呼噜声,于是指了指自己的小屋说道:“陆兄,小弟住不惯大房间,觉得空旷,我住隔壁,咱们是邻居。”
“也好,以后互相有个照应。”陆平川说着就把大包袱放在了床上,又冲着钱潮说,“钱兄弟,来,我从家里带来的肉食,都是我娘做的,好吃的紧,来尝尝。”
李简与钱潮的出身相似,虽说各自家族是一文一武,却也都算是世间富贵人家,自小都有人服侍,李简还要严苛一些,毕竟李家以军规治家,李家子弟的日常起居都同在军中一般,许多事情都要自己打理,他自幼父母双亡,家中虽有长辈照顾却也是自己一人独居惯了,随那仙师来到幼鸣谷,一路之上早对那些油头粉面的世家子弟看不上眼,因此也寻了一处单人住的屋舍,进去之后略略看了看便打定主意住下来。
安顿好了以后李简便又开始担心洛景城的战事,毕竟自己两位至亲骨肉仍在那里。
他并不知道那汤前辈临行之前赠丹之事,还以为自己二叔重伤昏迷而自己的爷爷老迈气血渐衰,不知道如今这洛景城安危如何。若依着那仙师所言,自己既然来了五灵宗,那洛景城的危局是不是已经解了?
想到这里他又想知道究竟是谁想置自己于死地,洛景城下尸横遍野、血流成河,难道这一切竟因自己而起吗?这两国相争的背后究竟有什么是自己还不知道的?
这一切以李简现在的见识是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的,他如今的心中甚是煎熬,一边恨不得一步踏回洛景城,一边又知道自己只有在这里才能让李家周全些,想得烦闷了,索性坐在那里抱着剑默默出神。
彦煊抱着自己的包袱有点儿茫然的走着,她过往的经历让她在这里多少显得手足无措,家里纵然总是受到欺负,可是还有娘在,只要娘在,她的心里就会踏实。可是现在身边的人一个都不认识,全都是陌生的脸孔。
哦,不全是,那个一身湖蓝衣裙叫汤萍的小姑娘跑到哪里去了?
一路之上只有她比较和善,主动让自己坐在她身边,只要不下棋,就和自己说说话、聊聊天,彦煊虽然没什么阅人的经验,但是本能上感觉那个汤萍对自己没有什么坏心眼,可是刚才那个师兄一说完,人群一散,那个汤萍就完全不见了踪影。
唉!要是她在就好了,现在自己手足无措,至少还可以问问她,那个姑娘懂得东西明显比自己要多得多。彦煊想到这里又举目四下里打量了一下,仍旧没有看到那个湖蓝色的身影。
“这位姑娘!”路旁几个年龄差不多的小娘子忽然开口招呼彦煊。
彦煊不确定是不是在叫自己,可是附近也只有自己一个女子,大概就是在叫她,于是停下脚步,狐疑的看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