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王道:“寡人以诸父平原君入秦,愿得媾也。然则有疑焉,若秦岁岁至,复将奈何?”
平阳君道:“秦今岁至,为廉卿御之于武安;明岁至,将御之于漳、洺。赵之力日生,而秦之力如故,又何惧焉!”
赵王无可奈何,只得称是。
过了几天,大夫楼昌入宫,报告秦公子这几日的动静:秦公子深得邯郸商贾心,有巨贾相助焉,将在邯郸大宴诸赵公子。
赵王道:“诸赵得无居王城乎?故得往邯郸?”
楼昌道:“居王城者,宗室近亲也;居邯郸者,皆远族耳。”
赵王道:“赵氏远族,恩德久薄,无能为也。愿其善自为之,勿以试法,寡人无能救也。”忽然想起一事,道:“卿诸父缓,使于秦。寡人欲媾于秦,其可得乎?”
楼昌道:“长平初败,吾军大势未动,乘其势而媾之,所失必少。今失上党,复亡四十万众,邯郸危急,其媾者,所失必多也。”
赵王道:“长平初败,寡人遣郑朱入秦,以为之媾,而秦不允。非不欲也。”
楼昌道:“郑朱之入秦也,无媾意,盖掩人耳目耳!联络诸侯,以求一逞,乃其意焉。秦焉允!”赵王顿时面红耳赤,不知该如何继续。
平阳君转移话题道:“缓公其得归乎,敢面请其策。”
楼昌道:“家翁年迈,乃居乡里,不问世事。”
赵王道:“若得步健,敢请相会。”
楼昌道:“王命焉敢辞。”
两天后,赵王用传车将楼缓请到宫中。赵王问道:“寡人将与秦媾,而国人将战,寡人不能决。予秦地若毋予,孰吉?”
楼缓道:“此非臣之所能知也。”
赵王道:“虽然,试言公之私。”
楼缓道:“今臣新从秦来。言勿予,则非计也;言予之,恐王以臣为为秦也:故不敢对。”
赵王颇有些失望,道:“诺。愿闻其详。”
楼缓道:“夫秦赵构难而天下皆悦,何也?曰‘吾且因强而乘弱矣’。今赵兵困于秦,天下之贺战胜者则必尽在于秦矣。诸侯之兵向秦耶,向赵耶?故不如亟割地为和,以疑天下而慰秦之心。不然,天下将因秦之怒,乘赵之弊,而瓜分之。赵且亡,何秦之图乎?”
赵王道:”吾与诸侯无隙,奈何乘我?“
楼缓道:”昔者,赵东取齐,北击燕,齐、燕非所论也。合纵于魏韩而抗秦,今赵困而秦胜,魏韩宁勿击赵以悦于秦乎?将附弱赵以抗强秦乎?“
楼缓的分析从大局着眼,十分有说服力,赵王心虽不甘,也只得道:”谨依公言!“
又过了几天,虞卿也进宫见赵王道:“危哉楼子之所以为秦者!所谓慰秦之心,实示弱于天下也!”
赵王道:“力不能及,又复奈何?”
虞卿道:“臣言勿予者,勿予秦也。秦索六城于王,而王以六城赂齐。齐得王六城,并力西击秦,是王失之于齐而取偿于秦也。臣愿使于齐,而示天下有能为也。王但此发声,兵未窥于境,臣见秦之重赂至赵而反媾于王也。”
赵王也不知道该何去何从,一步行错,立时家毁人亡。虞卿道:”言以六城赂齐者,非必赂也,但虚言之耳!“
平阳君道:”卿其试往,以观其效!“
虞卿在王城大张旗鼓地将使齐国,那些与异人交好的赵公子得信后,纷纷找到异人,给他通风报信:”王将不与秦媾,而与齐焉。齐得六城,将出而伐秦!愿秦早媾之,勿之误也!“
公子异人表面不屑,道:”赵失信于秦,非秦失信于赵。朝夕秦军入邯郸郊,卿其勿怪也。“但实际上十分担心。他知道秦国的计谋,是要为上党争取一两年的喘息之机。如果上党的力量恢复,或击邯郸,或击太原,主动权在我。如果这时邯郸反去骚扰上党,令上党陷入战乱,上党不用作战,光是没有粮食,就一定不能坚持。无论如何,让上党能收一季粮食是一切工作的重中之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