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大姐笑了:“小余,你放心吧,政府早就考虑好了。房子交公以后,你还是住这里。”
“啊?黄大姐,这是什么意思?你都把我搞糊涂了。”
“不糊涂,虽然你还是住这里,但和以前是不一样的。这么跟你说吧,第一,这房子的产权以后是国家的了,你要想继续住,需要到办事处和政府重新签订一份租房合同,每个月还要给国家交一定的租金。第二,你们不能再住那么多间房,你和你妹妹一人保留一间,对,还有那个小封也可以租一间房。其余多出来的房间,我们会安排租给其他没有房住的群众。小余,我这么说,你能理解吗?”
德成低头沉思了片刻,点点头:“黄大姐,我清楚了。”
“小余,这几天你们就收拾收拾东西,把自己的东西都归置到自己的房间里,下周一我们过来接收房子,没问题吧?”
德成点点头:“没问题,下周保证能把房子腾出来交给你们。”
“那好,小余,我们就不打搅你,我们先走了,以后生活上遇到什么事记得到派出所找我们民政干事。”
德成把黄大姐他们送走后,站在院中间,四处看了看。起风了,院子里的桑树在微风中飒飒作响。德成盯着自己屋外的那棵核桃树,心里想着要不要今晚把树下埋的银元挖出来,以后这院子就不是自己一家人的了,还会住进其他不相干的人。对!今晚必须把银元起出来,另找地方藏起来,德成心里做了决定。
小封晚上回来听说了房子的事,有些吃惊,不过这种事他觉得自己说不上话,便说一切都听德成的。
夜深了,树上的蝉也安静了许多,德成一个人站在月光下,今夜的月亮特别圆也特别亮,清辉洒满院落。德成静静地看着生活了将近一年的院子,想着下周就不会这么清静了,心里不由生出了几分惆怅和烦恼。
他朝小封住的那屋看了看,确认小封已经熟睡了,转身回屋拿出一把花锄,这是他前一种阵就准备好的,只不过当时是想把银元起出来拿去黑市交易,不过为了德蓉的前途考虑,他一直没有这么做。
他慢慢走到核桃树下,仔细确认好埋银元的位置,然后轻轻地把花锄插进土里,一用力,挖开栽着凤仙花的土。他心跳得厉害,回头张望了一下,月光下一切都如旧,他回头继续开挖。挖了不一会儿,浅浅的土层下面露出麻袋的一角,德成又围着麻袋挖开周边土,一口装满东西的麻袋逐渐显露出来。德成放下花锄,紧紧抓住麻袋的一角,双脚蹬地,使劲一拖,土里的麻袋慢慢地被拖了出来。麻袋口紧扎着,德成掂了掂麻袋,挺沉的,他弯下腰试了试,随即就放弃了,他清楚知道自己没办法扛起来。
德成用最笨拙法子,倒退着,一步步拖着沉重的麻袋挪向自己的屋子。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把麻袋弄进了屋子,他紧紧关上门,靠着门,一屁股坐在地板上喘着粗气。
歇了好一会儿,德成呼吸总算恢复了匀净。他站起身来,走到床前,用力把床挪到一边。顺手拿过一把螺丝起子,插入木地板之间的缝隙,一用力,撬开了一块地板,德成拿着灯往里瞧了一下,木地板龙骨架下的空间还够大。他停下来,比划了一下麻袋的大小,又接着撬开了几块木地板,直到弄出一个可以容纳麻袋的大洞才停手。
他在洞里垫了一层谷草,又在谷草上垫了件旧衣服,这才把麻袋小心地放了下去。他找来布包好榔头,将木地板重新钉好,又把床移回原位。做完这一切,德成仔细地检查了一遍,看着没有什么破绽,他这才彻底放松下来。草草收拾好工具,疲惫不堪的他,倒在床上就睡着了。
第二天起床,德成还是觉得腰酸背疼,看来办公室坐久了,缺乏锻炼,稍微干点重活身体就吃不消了。
出门前,德成看了眼自己床下,想着自己以后每天都在一大笔巨款上睡觉,不禁偷偷一乐。
到了周末,玉梅过来学习。看着空荡荡的客厅,奇怪地问道:“这是怎么了?你们要搬家?”
德成苦笑一声:“是啊,不过不是我们搬走,是有人要搬来。”就把办事处来收房子的事给玉梅说了一遍。
玉梅听了突然愣在那里,半天不说话。德成忙问她怎么了。玉梅摇摇头说没事。可接下来的一晚上,玉梅学习都心不在焉的,德成问她,她也不说。
晚上回送玉梅回小南海的路上,德成又试着问了一回玉梅,结果还是没有得到玉梅的回应,德成不知道玉梅为什么有事要瞒着他,情绪有些低落地回去了。
玉梅回到小南海,去了妙心房间,妙心却不在。玉梅问庵里的其他师傅,才知道青莲法师病情严重住院了,妙心去医院看护师傅去了。玉梅忙问清法师在哪家医院住院后,匆忙赶去医院看望法师。
初夏的夜晚,天气变得有些闷热了,玉梅一个人孤零零地在大街上匆忙地赶路,她走得满头大汗也顾不上擦。一会儿功夫就到了四圣祠街的仁济医院,不过这会儿医院门口挂的牌子却是解放后改名的《川西第二医院》,进了医院,玉梅向值班护士打听住院部怎么走,值班小护士热情地带着她去了住院部,在住院部查到青莲法师住在四零六病房。玉梅来到四零六病房门口,隔着门上的玻璃窗户,玉梅看见青莲法师正躺在床上输液,妙心则坐在床边的木凳上,一脸忧愁地看着师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