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一会儿,张玉兰就看见罗子江穿过操场,快步朝这边走过来。
他抬头看见是玉兰在等他,显得有些吃惊:“是你啊,你怎么到学校来了?”
“罗大哥,我想问问杨怀义去了哪里?他很久都没来找我了,今天门卫大叔又说他不在学校,你知道他究竟去哪里了吗?”玉兰焦急地问道。
罗子江低着头犹豫了一会,抬头看着玉兰小声地说:“这里不方便说话,你知道少城公园的鹤鸣茶社吗?”
玉兰点点头:“我知道,怀义带我去过。”
罗子江瞟了一眼栏杆外,见没人经过,接着说:“那好,你先去那里等我,我请个假,随后就到。”说完便转身走开。
还是那座浓荫下的水阁,玉兰出神地坐在当初和杨怀义一起喝茶的那个位置,仍旧是一杯清香扑鼻的茉莉花茶,玉兰却无心品尝。眼光直直地看着远处的,远处岸边的垂柳的树叶已经落尽,只剩下干枯的枝条在风中轻微摆动。天转凉了,湖中也没了人划船,就连平日里热闹的茶座失去了往日的喧嚣,只有三五个闲人聚在一起悄声地在说着什么。
张玉兰坐在竹椅上,焦躁不安地等待着罗子江的到来,感觉时间过了许久,也没见到罗子江的身影。其实,时间才刚过去一小会儿,沏泡的茶水都还是温热的。
就在这焦躁不安中,玉兰终于等到罗子江。他行色匆匆地走进茶园,四下张望着。玉兰忙起身向他招了一下手,罗子江见了,快步走了过来。他在桌边坐定下来,招呼茶博士过来沏茶。等茶博士走开了以后,玉兰急忙问道:“罗大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我师哥去了哪里?”
罗子江扭头看了一眼身旁,确定周围喝茶的人听不见他们的交谈,这才转过身来,看着玉兰缓缓说道:“怀义出事了,他被特务从学校带走了。“
玉兰惊呆了,一连串地发问道:“啊,什么时候的事?什么人抓的他?他如今人在哪里?”
罗子江慌乱地看了一眼四周,低声说道:“小声一点,不要嚷嚷。”玉兰管不了那么多,着急地追问着:“罗大哥,你快告诉我,我师哥究竟出了什么事?”
罗子江叹了口气,拿起面前的茶碗喝了一口茶,清了清嗓子说:“玉兰,你不要着急,这件事说来话长,你听我慢慢说。事发前两个星期,怀义跟学校请了个长假,说是父亲病了,要回家看望父亲。他这一走,直到上周才返回学校。回到学校后他表现得也很正常,我还问过他父亲的病情怎么样了,他只是说已经好多了,我也就没有多问。谁知过了两天,就在上周二的下午,来了几个穿黑色便装,一脸凶神恶煞的人,直接到学校教室里把怀义带走了。当时在场的老师和同学们都懵了,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直到第二天,我和几个平日里跟怀义走得比较近的同学,被带到一个挂着“西南长官公署第二处”牌子的地方去问话。他们问我话的时候,我才知道,原来怀义是以 共产党嫌疑的身份被拘捕了。他们问了我一整天,主要是他平时跟什么人接触得比较多,有没有在学校看禁书,有没有向别人宣传共产主义等等,天啊,我哪晓得这些。后来他们又让我写了保证书,警告我不要乱说,直到晚上才放我离开。回来后听被人说,那里其实是国民党保密局的地盘,抓走怀义的是保密局的特务。”一口气说完这些,罗子江摊开双手:“我知道的就这么多,全都告诉你了。”
张玉兰越发焦虑起来:“罗大哥,你知道我师哥关在哪里吗?”
罗子江摇摇头:“这个我真不知道,据我观察,我被带去问话的地方,是座办公楼,没看见有关人的监房。”
“罗大哥,我师哥出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也不来告诉我一声呢?”玉兰埋怨到。
罗子江苦笑着说:”我哪里敢啊,一想起那些人,我是真是害怕。我回来后的那几天,上学放学的路上,总觉得有人在跟踪我,这时候我去给你报信,岂不是连累你。”
玉兰想了想,看着罗子江期待地说:“现在关键是不知道我师哥关在哪里,对了,都说你爸爸的生意做得挺大的,你爸爸肯定认识不少人,能拜托他帮忙打听一下吗?”
罗子江摇摇头:“不可能,首先不要说我爸认识的都是混商界的人,就算是我爸认识官场上的人,可要是听说怀义是共产党嫌犯,以我对他的了解,打死他也不会去趟这趟浑水的。”
玉兰失望之情溢于言表,遇到这样超出她能力的事,她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罗子江想了一下,说:“怀义家里肯定还不知道他出事了,你还是先去给他们报个信。以前我听怀义说过,他爸爸好像在省城也有不少关系,要不你回去和他爸商量一下,说不定他爸有办法呢。”
玉兰点头道:“对,是该去给他们报个信。好,我明天就回去,你那边要是打听到什么消息,也麻烦你来给我说一声。”
罗子江点头答应了,张玉兰着急回去,两人起身结了茶钱,前后脚出了公园。
玉兰拖着沉重的步伐,木然地往回走着。这家伙,不是向自己保证会一定会小心谨慎的吗?肯定不会出事吗?怎么就说话不算呢?平白就这么让人给逮了去。眼泪一下从玉兰的眼睛里涌出来,顺着她的脸庞滑落下去。
第二天中午,玉兰风尘仆仆地赶到师叔家。小院很安静,玉兰推开院门,见到堂屋门上上了锁,师叔和琴婶出门了。玉兰拖了一张竹椅,坐在屋檐下等着,也许是太累了,等着等着,玉兰蜷缩在竹椅上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