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团部办完手续,卢二狗给德成他们松了绑,又去军需处领了两套旧军服,让德成他们捧着跟林三回到驻地。
驻地一片安静,大多数人都在睡觉,剩下的不是在洗澡就是在洗衣服,没有人大声说话。林三带着他们来到一顶才搭起的旧帐篷里,帐篷里也睡了不少人,林三穿过睡觉的人来到帐篷最后面,回头示意德成他们跟上。
林三坐在一个空弹药箱上,点了一支烟。德成他们低着头站在他面前。林三招招手,让他们蹲下,德成依言蹲了下来,顺手拉了一把还在发愣的另一个壮丁。林三抽着烟,看着他们慢慢说道:“从现在起,你们就是我林三的兵了,以后大家就是一个锅里舀饭吃的弟兄了,以前的事就不要多想了,想得再多也没啥卵用,既然命中注定要遭这一劫,那就认命。好好跟我干,指不定还有和家人相见的一天。”
林三停了一下,盯着眼前的两人,语气有些严厉地接着说:“但是,如果要逃跑的话,我劝你们先想想清楚,你们现在已经是在册的军人了,跑了就是逃兵,跑到哪里去,抓到肯定枪毙。”
林三指了指德成他们手里的军服:“先去把衣服换了,旧衣服不准留下,都交给卢二狗。今天晚上开饭,多给你们加份菜,外搭两个馍馍,算是给你们接风,欢迎你们入伙。”说罢挥手让他们跟着卢二狗走。看着他们离开,林三斜靠在弹药箱上,点上一支烟,望着帐篷外的那片蓝天发神。
德成拿起那套旧兮兮的军装,军装下摆依稀还能看见没洗干净的斑斑血迹,袖口和衣领也都磨破了,丝丝缕缕地露出线头来。德成脱下自己占满了灰尘的长衫和长裤,小心地叠好放在旁边,然后把军装穿上。卢二狗拿过德成换下来的衣服,顺手递给他一副绑腿。德成拿着绑腿在自己的腿上比划了半天也不知道该怎么绑,卢二狗见了骂道:“真他妈笨,看着点。”一把抢过德成手里的绑腿在自己腿上給德成他们做示范。
“看明白了吗?”德成点点头,拿过绑腿自己绑了起来,绑完之后看了看,还像那么回事,卢二狗看了又骂道:“你他妈没吃饭吗?绑得那么松有个球用,解开重来,用点劲。”一直到两人的绑腿都打得符合要求后,卢二狗才让他们停下来休息。卢二狗抱着德成他们换下来衣服刚要离开,低头看见德成脚上占着泥的新布鞋,他放下衣服,指了指德成脚上的鞋说:“脱下来,我试试。”
德成看了眼卢二狗,卢二狗目露凶光狠狠瞪着他,德成不情愿地弯腰脱下自己的鞋,卢二狗一把抢过来,脱下自己的鞋,把德成的鞋穿上,然后穿着新鞋来回走了几步说:“不错,很合脚,小子,你穿我那双,这双归我了。”说完,拿起德成他们换下的衣服走了。
德成无奈地拿过卢二狗那双鞋,鞋子散发着阵阵馊臭味,前面已经磨出了两个洞,后面也烂得兜不住脚跟了,德成叹了口气慢慢把鞋穿上。
“这也太欺负人了。”和德成一起的那个壮丁小声地为德成打抱不平。
德成摇摇头:”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算了,不就是一双鞋嘛。”
德成看了眼四周,见周围没有人,转头低声问道:“兄弟你是哪里人,怎么被抓到的?”
那人叹了口气:“我叫孙喜,今年才十七,是新津县人。我姐姐下个月初七要嫁人了,我妈让我来给我老舅送个信,让他提前去我家帮忙。”
德成插嘴道:“你老舅家也在万年场?”
孙喜说:“是啊,我老舅是万年场的杀猪匠。老舅本来要留我耍几天再回去的,唉,我也是倒霉催的,非要急着回家,结果,你知道的,昨天半路上被人抓了壮丁。”孙喜摇着头直说自己倒霉。
“对了,还没问大哥你叫什么名字?是哪里人?”感慨完自己的不幸,孙喜才想起问德成。
“我叫余德成,是简州人,比你大一岁,在省城的一家诊所做工。昨天去给万年场病人送药被抓的。”德成觉得没有什么可隐瞒的,直接告诉了孙喜自己的情况。
“你比我大一岁,那我就叫你一声哥了。我是乡下来的,啥也不懂,你在省城干活,一定比我有见识,以后还请多照应着我一点。”孙喜属于那种自来熟的人,相互熟悉以后话就多了起来了。
德成点点头:“嗯,都是被抓来的壮丁,我们以后相互照应。”
端阳节这天,德成没有去小姑家过节,余秀清以为他又是有事来不了,便没放在心上,倒是德蓉忍不住,抱怨了一气。余秀清又安慰了德蓉一番。
哪知第二天,张霄云在家接到黄四祥的电话,电话里问德成是不是在家,问明情况后,这下一家人急了起来,又是报警,又是托人四处找寻。一番忙碌下来,德成却音信全无,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余秀清只得一边瞒着德蓉,一边让张霄云四处托关系接着寻找德成的下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