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说,一夜不到,府衙几乎空了。
只剩下两个通判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茕茕孑立,形影相吊。
要不咱们去诏狱自首吧!
这滋味实在是太要命了。
好容易天亮了,徐景昌坐着他的射虎车,直奔户部衙门。
等他见到了夏原吉,老夏就怒不可遏,劈头盖脸质问,“徐景昌,你怎么又抓了户部的人?你好歹跟我打个招呼,我这个户部尚书就是摆设吗?”
徐景昌笑呵呵道:“莫非夏尚书的意思,是我该把你也抓起来?去跟部下作伴?”
顷刻之间,夏原吉脸色狂变,他深深吸口气,坐在了徐景昌的对面。
这才语重心长道:“你到底打算干什么啊?这么大肆抓人,户部的一位郎中,两位员外郎都被抓了。人心惶惶,你让我怎么办?”
徐景昌淡淡一笑,“老夏啊,你就别跟我装蒜了。你现在心里都乐开了花,有这帮新科进士在前面冲,有锦衣卫帮你扫清障碍,户部的压力轻了不少吧?去年弥补了不少亏空,没有被陛下关进天牢。今年只怕就能有盈余了,我没算错吧?”
夏原吉翻了翻眼皮,没说什么,徐景昌手眼通天,本来他就精明过人,现在又掌握着锦衣卫,更是天上地下,无所不知。
“定国公不会是过来说闲话的吧?”
徐景昌淡淡一笑,“老夏,你跟我说,蹇义那边准备怎么安排新科进士历事?”
所谓历事,就是在正式为官之前的实习,朝廷会给一段时间,让新科进士适应从书生到官吏的转变,算是上任之前,非常关键的一步,也关乎着新科进士的工作安排。
夏原吉立刻道:“这是吏部的差事,而且刚刚公布名单,只怕还来不及,要不回头我帮你问问蹇天官?”
徐景昌忍不住哈哈大笑,“老夏啊,你当我真的不懂?进士历事是有规矩的……如果是精通户政的,就要送去兵部,熟悉刑名的,就要送去工部,懂得工程的,就要派去礼部……至于那些文采出众,一张嘴都是子曰诗云的,放在真正做事的位置上,美其名曰人品方正,可以担当大任。”
“你别说了。”夏原吉狠狠瞪了徐景昌一眼,“你这是哪听来的?朝廷安排官员,必须要知人善任,怎么会这么干?”
徐景昌笑道:“真的吗?我说这个也算是知人善任,毕竟这么安排,就不会出乱子,对吧?”
夏原吉脸色一变再变,只剩下一声长叹。
论起用人,属实有些时候,要这么安排。
毕竟一旦特别内行,上任就会搞出动静来,大家伙谁也受不了。所以弄点外行过去,等他们熟悉情况,已经过去了很久,和衙门的同僚建立起关系了,也就不会出太多的事情了。
但是进士历事不再其中,毕竟这帮进士多数都是书呆子,涉世未深……正如徐景昌所讲,这类人适合放在任何地方。
毕竟在哪里,他们都只能夹着尾巴做人,闹不出什么动静。
“我说定国公啊,你到底想干什么?咱们俩也是老交情了,你直说就是,我听着呢!”
徐景昌想了想,笑道:“新科进士,肩负皇恩,又有百姓期望。就宛如一股新风,要吹入腐朽因循的官场,如果能抓住机会,让他们去冲撞现有的官场,必定能收到奇效。可若是拖延下去,让他们去不合适的衙门历事,热闹劲儿过去了,只怕就没什么效果了。”
夏原吉眉头紧皱,“定国公,你要是担心这个,就去跟陛下讲,跟蹇天官说,我一个管户部的,真是爱莫能助。”
徐景昌笑道:“夏尚书啊,亏你还是户部尚书!你难道不知道,朝廷的命脉都捏在你的手里啊!百官之首,户部尚书当仁不让。”
“你别胡说!”夏原吉断然否定道:“吏部天官,执掌人事大权,我户部只管钱粮户籍,如何算得上百官之首?”
徐景昌不搭理老夏的谦虚,只是淡淡笑道:“夏尚书,你说让地方官吏,凡是涉及到财税的衙门,全都签署军令状。每一个布政使都承诺完粮纳税的税额。并且派遣新科进士,前往各省、各府,乃至各县,让他们监督地方官吏,完成承诺,又会怎么样?”
夏原吉愕然片刻,浑身都跟着激动起来。
虽说吏部管人,权柄最重,但如果官员的考核标准变成了完粮纳税……户部这边完全架空了吏部。
而且派遣新科进士下去,监督地方,这帮人就是户部派出去的钦差。
一下子多了几百个眼线,户部的权柄能增加多少?
真要是把这事干成了,自己完全可以取代蹇义,成为真正的百官之首。
徐景昌笑道:“我本想跟夏尚书谈这事,但既然建议我去找蹇天官,那我就告辞了……其实让吏部制定考成法,也没啥难度,无非是增加几项而已。”
夏原吉一怔。
徐景昌又补充道:“也可以请吏部把财税纳入主要考评……到时候夏尚书只管盯着国库收钱就是了,说实话,我还挺羡慕的。”
“不行!”
夏原吉一跃而起,厉声道:“这事情无论如何也要给我户部!”
徐景昌反而笑道:“为什么?我觉得蹇尚书人也挺好的。”
夏原吉连连摇头,“他是管人的,手下都是以前的进士官,只有我才能跟你一条心。定国公,咱们俩才是真正志同道合的同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