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转身,看向了黄孝儒,“黄知县,你又怎么看,是不是打算遵照郑尚书的意思?”
黄孝儒咽了口吐沫,二十年的宦海生涯,就没有这么难过。
昨天徐景昌交代他有几分证据,说几分话。
现在刑部尚书又急吼吼过来,打算让自己把案子交上去……那自己到底要怎么理解两个人的话?
黄孝儒沉吟了半晌,才低声道:“定国公,卑职想着昨夜奉天门外,君臣同乐,盛况空前。比起过年还要热闹,天子加恩,百姓振奋,这种关头,似乎不应该泼冷水啊!”
徐景昌点了点头,幸好自己来了,如果晚一点,事情还真就麻烦了。
“黄知县,你既然这么说,那你还想不想让热闹更大一点?”
黄孝儒一愣,“定国公,你的意思是?”
徐景昌笑道:“你难道忘了,陛下为什么加恩,百姓又为什么去奉天门?凡事总有个源头,你说是不是?”
黄孝儒一愣,稍微思忖,突然浑身一震……这事情的根源就在他这里。
廖家的案子,逼良为娼,成功激起了百姓的怒火,由于牵连到建文朝,朱棣顺水推舟,才有了现在的局面。
如果自己这个案子,就这么草草了结了,没什么动静。
甚至交上去,任由官吏推诿扯皮,拖延一段时间……那会怎么样?
老百姓的热情会不会就此消散?
又变得无关痛痒,不了了之?
徐景昌瞧着脸色一变再变的黄孝儒,还不错,这家伙不算蠢到家,还能够分出轻重缓急。他又意味深长看了眼郑赐,这位刑部尚书欠了欠屁股,脸色凝重起来。
“定国公,卑职明白了。”
黄孝儒突然大声道:“郑尚书,请恕卑职无礼,这个案子,既然是上元县发现的,又是上元县主审,卑职就要一查到底,绝不能半途而废。”
郑赐勉强挤出了一个不自然的笑容,“没什么,本官就是觉得大喜的日子,如果随便大开杀戒,弄得血流成河,坏了君臣朝野的兴致,反为不美。你身为朝臣,需要顾全大局。”
黄孝儒脸色变了变,默默低下头,但却没有接话。
显然,他是否认了郑赐的主张。
郑赐继续坐下去,就越发尴尬,只能起身告辞。
徐景昌也没有搭理他,而是目送郑赐离去,随后淡淡笑道:“害怕血流成河?殊不知此时的大明朝堂,正需要几颗脑袋祭旗!没有血流成河,哪来江山如画啊!”
黄孝儒浑身一震,再看向徐景昌,眼神之中,敬畏又多了好几分。
“定国公,这个案子到底要怎么办……还望定国公能够指点。”
徐景昌淡淡一笑,“黄知县,你还不明白?昨天陛下尚且回应万民期盼,你这个知县父母官,能忽视百姓的心声吗?”
需要回应百姓心声!
黄孝儒愣了片刻,终于用力颔首。
再也不用多说了,他全都明白!
随后黄孝儒就开始了审案,什么方孝孺门人,什么建文朝旧事,黄孝儒一概不管,只问逼良为娼一节。
经过了三天紧锣密鼓的审问,大致弄清楚了状况,廖镛掌控的暗娼并不是这一处,而是有三处。
买卖的女子超过两百人,其中被殴打致死的,就是几十个之多。
如此众多的数量,害得这么多家庭妻离子散,骨肉分离。
黄孝儒几番权衡,决定判处廖镛绞刑。
洪武朝的风雨,没有摧垮廖家,到了永乐朝,一个小小知县,居然掀翻了廖家,完美诠释了什么叫阴沟里翻船。
这个结果,朱棣也是格外关注,直接把黄孝儒叫到了宫里问话。
“廖镛所言,替建文搜集军情,你为什么没有写?”
“回陛下的话,若是如此,靖难之后,他就该收手。可这一年多,他变本加厉,把生意做得更大,足以证明,他所言不过是幌子罢了。”
朱棣点了点头,“这话有理……那他为什么敢扯这个谎?”
“启奏陛下,微臣以为,他是觉得陛下仁慈,只是诛杀了齐黄之流。他谎称受建文之命,或可脱罪。”黄孝儒道:“不过他忘了,人命关天,他这么肆意妄为,欺凌百姓,害得无数人骨肉分离,更有数十位女子被虐打身死,就算天不收他,臣也要收了他!”
“好!”朱棣大笑,提起御笔,写下了一个准字。
“去吧,把廖镛绞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