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攸一愣。
贺令姜抬首瞧着他,又笑着说了一遍:“我有心跳了。”
她扯过裴攸的手放至自己腕间:“你看,是有脉搏跃动的。”
指尖下是白嫩细滑的肌肤,带着些微微凉,裴攸呼吸不由一窒,耳尖又悄摸摸地爬上了红晕。
“是吧?我没感觉错吧?”贺令姜凑到他面前问道。
“嗯。”裴攸闷声回她,这才回过神来。
柔如凝脂的肌肤下,是微微跳动的脉搏,算不得十分有力,可也清晰地彰显着,这,是一个实实在在的活人。
裴攸想到,他们在南山县初遇时,彼时的贺令姜被他扼住脖颈,入手一片冰凉,颈间也无脉搏跳动。
他凝神,细细感知她身上的那股气,山岚雾霭之中,有金色的阳光穿过林间枝杈流泻而下,暖暖的。
这股温热,亦是活气。
阿姮她,当真是真的活过来了。
裴攸瞧着笑开了颜的贺令姜,也不由跟着笑出声来。
此时离营地还有些距离,周围空旷无甚人烟,两人就这么站在此处,望着彼此笑开了花。
贺令姜回了营中,便立时拆了左手缠着的布条。
她这左手,因着先前握着碧云那一剑,险些被削下半个手掌来,到后来包扎好,也有深深的断痕。
如今,这掌心细白幼嫩,何曾有过受伤的痕迹。
她又转到帐后,扒开衣襟,细细瞅着左肩胛处的伤口。
昨夜还有的痕迹,此时已然不见了踪迹,连带着先前玄阳在她颈间划下的刀口,也全无疤痕。
这幅身躯,从头到脚,伤疤旧痕全都褪去,好似经历了一场新生。
不,这确然是一场新生。
从此以后,那个以幽魂之体,寄居死者身躯的萧姮,那个为天道所不容的萧姮,终于能够堂堂正正、自由自在地行于这世间。
以萧姮之魂,以贺令姜之名,结成了一次新生。
她从帐后走出,裴攸正背对着她,坐在桌边等她出来。
贺令姜提步坐在他身侧,抬手为两人各自斟了一杯茶。
裴攸看着她白皙的左手,眼中微松:“你身上的伤,也都痊愈了?”
“是呀。”贺令姜将茶盏递给他,笑着道,“此番也是因祸得福了。”
<bC/> 她立于姚州城上奋力抗敌,追到山崖之上与碧云拼死相搏时,可未曾想过,这一役,不仅为姚州百姓拼出了一条生路,也为自己搏来一个新生。
南山矿洞一遭,她便知晓,她借贺七娘子躯体行走于事件,便会在无意中影响改动旁人的命数,以至于在无形中,也改了自己的命数。
她曾想过,要着意去做此类的事情,好早日助自己做回常人。
可是,身为修道之人,她亦知晓,天道非人力所能控。
若是一心执着于此,看似是顺着天道而为,可也容易不经意间误入歧途。
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人循其一。
随心随性,逍遥自然,才能顺天道、觅变数,争生机。
只是,连她自己也曾想到,姚州一役,竟会因她生出这般大的变数,以至于天道竟然能循出一线生机,留给她这个本该归于太山的幽魂。
神宫与南诏王庭合谋,这姚州,本该覆灭,死伤无数。如今,竟然得以保全。
于姚州,于大周,这,自然是大大的变数。
贺令姜眼睛微眯,那么,接下来,也该叫魑魅魍魉之辈付出代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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