瞎子拄着拐棍快步走过来,从他第一天踏进拓跋家的门,他就知道自己的主子不是长寿的命数,算了一辈子命,他自然是信命的,可事到临头,他反而希望是自己算错了。
拓跋山河依旧看着满山的蓬草,问道:“最近有什么新鲜事吗,说来听听”。
瞎子坐到拓跋山河的旁边的一块巨石上,回道:“确实还真有件新鲜事,秦冷娃的孙子真的把崔家崔大器的腿给打断了”。
拓跋山河咧嘴一笑:“这个娃娃还真是说到做到呢”。
他回忆起当日在雅苏台海域的游轮上跟秦牧见面的场景,真羡慕年轻人身上那种浑身是劲的力量感啊。
他又问:“不是说薛一刀在崔家看家护院吗,怎么这次没跟着崔少爷啊”。
瞎子回道:“跟着了,薛一刀也给废了”。
“嚯”饶是拓跋山河见多识广也惊呼出了声:“没想到这小子这么彪悍”。
瞎子说道:“确实出人意料,薛一刀纵横江湖这么多年,没想到折在他手里了”。
拓跋山河紧了紧胸前的大衣领口:“只不过终究是年轻气盛啊,他这么废掉了崔大器一条腿,这个梁子算是跟崔静给结下了,就算最近崔静因为升迁在即不想多生事端把这口气给忍下来,但等他在云州坐稳了,肯定是要跟这小子秋后算账的,一州的长官报复起来有多可怕,他扛得住吗”。
瞎子捋了捋山羊胡笑道:“扛不住正好呀,那秦家的继承人铁定就是咱家这位新媳妇了,到时候白圭少爷就有秦家,拓跋家两份家业,那就是大夏第一豪门了”。
拓跋山河摇摇头,回道:“说实话之前我也这个想法,到了最近大限将至,看待这些权势财富之类的东西,反而豁达了许多,儿孙自有儿孙福,我们给白圭谋划的东西他真的有福消受吗?别到头来反而害了他”。
瞎子扶了扶挂在鼻梁上到墨镜,说:“我知道您在担心什么,您是怕少爷制不住秦家的丫头吧,您放心有我们这些老人在,她就当不了武则天,我给少爷批过流年,是个长寿且富贵的命格”。
拓跋山河伸出枯黄的手,感受了一下山谷里的风,他说:“人之将死啊,真的会看开一些事情,就像李斯被腰斩前,和自己的儿子说吾欲与若复牵黄犬俱出上蔡东门逐狡兔,岂可得乎,我想再和你牵着大黄狗出上蔡东门猎兔,又岂能够实现呢?如果将来白圭真的有什么凶险,你们带他去做好普通人也好,有些事啊,人算不如天算,就算天命再好也看人为,就说这咱们这地吧,汉唐故都肯定是风水宝地吧,但是也正是汉唐几百年在这生活,废水污染了地下水,到最后也只能往外迁都”。
瞎子本来还想再说些什么,但想到这可能是拓跋山河的遗言了,就重重的点了点头。
拓跋山河又说:“瞎子啊,你为了我为了我们拓跋家,自刺双目,为我偷天改命,这份恩情我这辈子换不完了,只能等下辈子了”。
瞎子摇摇头:“哪有什么恩情啊,泄天机者遭天谴是我们这一行的命,其实啊,算卦批命本就是个下九流的玩意,但是真把我们这门手艺学到了精髓,谁都有个辅佐贵人成大事的理想,我给您做的法事只是自刺了双眼,我杜师兄为了给谢家成就蛟化龙的命格,可是把自己给吊死了”。
拓跋山河没在说什么,那只伸出去感受风的手,缓缓的垂下了。
瞎子像是感应到了什么,起身把颤抖的手指放在拓跋山河的鼻孔上,撕心裂肺都喊了一嗓子:“拓跋老爷,一路走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