耀宗帝神情一滞,在他面前的刘新彦让他想起了另一个人。
那个曾与他只有一面之缘,却在顶峰中高喊出“横渠四句”,将自己唤醒的那个年轻人。
“你很像他……”
耀宗帝轻声道。
尽管没有说明,但刘新彦知道“他”是谁。
所以,刘新彦有些许开心,自己终日追赶的身影,终于离得更近了一些。
“谢陛下盛赞,您也越来越像……他了。”
刘新彦这里的“他”当然与耀宗帝口中的“他”不是一人。
这些年的耀宗帝渐渐退居幕后,在背后暗暗布局,这副模样越来越像当年的国师。
耀宗帝依旧没有动怒,帝冕下的面容变得更加模糊不清。
“既然你想赌,那朕便如你愿……”
耀宗帝毫无感情的声音响起。
刘新彦在心中松了口气。
他确实在赌,从进入凉亭便开始赌。
他之所以敢如刚才那般冒犯耀宗帝,并不是他有了与耀宗帝抗衡的实力。
而是在进入凉亭,看到棋局后,刘新彦在赌耀宗帝将他当做了与之对局的棋手,而非棋子。
现在看来不管最后能否赌赢,起码他赌对了。
“就赌这新纪元杯最后的冠军!”
“若是唐世平夺下冠军,废太子之事休得再提……”
“若是殿下没能夺冠呢?”
刘新彦双眼精光乍现,追问道。
“若是他没能夺冠,便依你所言,废太子!”
……
周密直到走出御花园,整个人还有点懵。
“陛下……就这样跟你立下了赌约?”
周密震惊的不在于赌约,而在于耀宗帝竟然愿意跟刘新彦赌。
这在熟悉耀宗帝的周密看来是不可思议的,毕竟耀宗帝作为大陆最有权力的男人之一,其行事之霸道从唐王爷被驱逐、长公主被幽禁便可见一斑。
虽然周密也同耀宗帝一般,认为这场赌局刘新彦必输无疑。
“你此行的目的就是要逼陛下废太子?”
周密开口问道。
刘新彦不置可否。
周密接着问道:“那混入秘境的遗族怎么办?”
刘新彦脚步慢了几分,今天的这场对弈,周密更像是一个见证者而非参与者,因此对于暗藏其中的较量看的并不真切。
刘新彦开口道:“开成区的案子你也经手了,太子与遗族有染这已是不争的事实,你认为在陛下这里遗族是祸么?”
周密皱眉,遗族在大陆人心中便是邪恶的代名词,因此刘新彦的这一问一时令他难以回答。
“或者我换个问法,你认为不解决太子,遗族能解决么?”
周密听明白了刘新彦的意思。
在刘新彦看来,遗族就是陛下的棋子,所以不论他们混进秘境有何目的,都在陛下的计划之中。
至于陛下为何要选择和遗族合作,周密没有问出口。
不仅是因为这个问题太敏感,也是因为陛下的心思天下无人能完全知晓。
“那国师怎么办?万一遗族真的将国师放出来了怎么办?”
周密接着问道。
刘新彦停下脚步,找了个假山倚靠着,似是累了。
虽然只走了不远的路程,但刚才那场对弈实在太耗心神。
周密没有催促,而是停下来等待刘新彦恢复些精力。
“来之前我与你一样担心,但刚才陛下的一些回复已经表明他必然不会让国师现世。”
“你是说……陛下说起的那场秋狩前的棋局?”
“对,就是那句‘这是朕的天下,由不得他指手画脚’……”
“国师的可怕,陛下比我们更清楚。就如陛下所言,他不会允许国师出来搅乱他的天下的……”
“我此行的另一个目的便是想摸清楚陛下的态度,对天下的态度。所幸陛下在这一点上还是与当年的陛下一样,霸道却大义!”
这算是刘新彦此行的意外收获。
周密点点头,到现在他才明白什么“遗族之祸”、“国师之乱”不过是这场君臣博弈中双方拉扯的手段,都触及不到这场局双方最核心的利害。
周密默然,过了片刻才开口道:“新彦,你想过没,这场赌局你很难赢……”
“我当然知道。”
相对于挚友的默然,刘新彦显得更加豁达。
“就像凉亭中的棋局,这是看起来必输的局……”
“那你还敢入局!”
周密不明白,他以为这么多年过去,刘新彦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脑门一热便什么都不顾的愣头青了。
“因为他回来了!”
刘新彦站起身,提起“他”时,像是向体内注入了兴奋剂。
周密再次默然。
“所以,你认为他一定能破局?”
面对周密话语中明显的不相信,刘新彦眼神中的希望依旧没有减少。
“我不确定……”
“但,我愿意陪他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