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一阵清凉的晚风从狭窄的过道里吹来。林琳提着包,闪着身体让开过道里杂乱的箱子,走进办公室。黄昏的暮光照不进来,只是从窗帘的缝隙里溜进来几缕线状的微光,隐约显出脚下杂物的大致轮廓。灰灰的,发出一股潮湿的霉味。
办公室里的一位同事正在和学生的家长聊天,那位父亲坐在老师对面,显而易见的心不在焉。林琳不禁叹了一口气,做了这么多年老师,她已经见过无数这样的父母,一脸不耐地坐在这里听着老师说着孩子的学习,最后都是白费唇舌。孩子该怎样还是怎样,不会有一点点改变。
窗台上摆了一盆绿萝,长得不是很好,略微有些枯败的颓势。林琳坐直了身子,把头稍微偏转了一些,这样既能够更清楚地听见同事的说话声,也能够给自己千疮百孔的腰减缓一点压力。
“我们班呢有些孩子,上课不是很认真,经常做些小动作,我不说是因为怕打击了孩子的自尊心,但是有些人自己不认真,还打扰别人,俗话说得好: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林琳摇了摇头,没再听下去。
她走到窗前拉开窗帘,看到了沉落的夕阳。这个时候,路上的车辆已经很多,一眼望去唯剩下清一色的红色尾灯。车流被充满扩张意味的城市所切割,以缓慢的爬行映衬着发达的文明。霞光的颜色染红了林琳的脸,与这座红扑扑的城市彼此相映衬着。
忽然,她在楼下梧桐树旁的车棚附近,看到了一对熟悉的身影。
顾渊,和……齐羽?
他们两个来干什么?
“诶,琳姐,你上次说要搬家,现在忙活得怎么样了?”
眼看着那位三十岁出头,额前早早地谢了发的男人从办公室的门口走了出去,同事的注意力顿时转移到了林琳的身上。
“还在张罗,得有段时间呢。”林琳一手翻开教案,一手翻开课本,台灯散出的光照得她的脸一片苍白,她微微地抿着唇,认真地写着,“差不多还要一个星期吧。”
“唉呀,你还那么认真记那个教案干嘛呀,接下来的一周就随便讲讲,混过去就完事了。”同事笑着说道,“反正后面顶你班的老师也不会用你的教案。”
“只要我还在这里当一天老师,我就要对我的学生负责。”
林琳话音未落,前方就传来了敲门的声音。
“咚咚咚。”
“请进。”
“林琳老师,是我们。”
顾渊推开了门,办公室内有着两列并排摆放的办公桌,很大很宽敞,也很陈旧,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湿润的霉味。楼下种着一排笔直的法国梧桐,黝黑弯曲的树枝上飘荡着红叶,门打开掀起的风吹走了一部分陈旧的气息,也带进来了几片飞舞的叶子,不偏不倚,正好落到了门口那张积了一层灰的桌子上。
顾渊低下头,那张桌子里塞满了模拟考试的试卷,一张一张在黑暗的角落里注视着他,他条件反射地就要伸手去拿,可在触碰到冰凉的纸张的时候,他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思绪仿佛是在一瞬间被冻结,冷冷的气息使得他迅速回到了理智的范畴内。
他抬起手腕揉了揉发涨的脑袋,苦笑着,自己又犯傻了。
屋里面不止有林琳一个老师,还有另一个顾渊没有见过的新面孔。
“诶?琳姐,他们是你以前的学生吗?哇,好羡慕好羡慕,不知道我什么时候也能有学生愿意回来看我。”
“啊……是,他们是我以前的学生,顾渊,怎么了?你们怎么来了?”林琳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我这里还有点事,马上就好。”
“老师如果不方便的话,我们可以在外面等一会儿。”顾渊的目光掠过林琳手边打开的教案,说道,“不用管我们。”
“没事,我们出去说,我这里的工作不是很急。”林琳犹豫了片刻,马上站了起来,推着两人向外走去。
“请问,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阿姨,请问你们真的要离开这座城市吗?”齐羽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