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榛闭上了眼睛。
周围的一切都已不存在。只是一个巨大的旋涡,映着许多美丽的女子的影子。
那面孔一会娇艳如花,一会却又丑陋衰老。唯一相同的是都白得像纸,只有两只眼睛似黑葡萄,却不见眉毛;脸上看不到鼻子和嘴巴,平平的也像一张纸。
那面孔忽然化成了蛇,张口扑来。
赵榛一声大叫,睁开了眼。
那白衣人就在二三丈的距离。
赵榛蓦然感到恐惧,冰似的寒冷包围了他。他拼命想挣扎,抗拒着那歌声的诱惑,可身子还是不听使唤地朝着那女人移动。
那女人尖尖的手指几乎就要触到赵榛的手。
眼前突地一闪,一道光亮从天而至,像一把刀劈进水里。接着,几声震天的巨雷响过,蚕豆大小的雨点砸了下来。
赵榛直觉一道刺眼的白光迎头击上,脑中一片空明,像从梦中猛然被唤醒。
他惊奇的发现,自己正浸泡在离岸不远的海里,海水就要没过头顶。
巨雷就在头顶炸开。赵榛惊惶地拨着水,发疯一样向着岸边狂奔。
大雨淹没了天和地,雷电似蛇,不停在海面上闪过。
赵榛扑倒在海水里,挣扎起来,再向前。
又扑倒。
爬起来,再向前。
脚底触到了坚硬的沙石,终于站了起来。
他摇晃着,一步步靠近了岸。
海浪将他卷了回来。
他狂叫着,扑打着,冲向岸边。在海浪卷来的那一刻,他抓住了突出来的那一块岩石。
赵榛使出全身的力气抱紧礁石。海浪在身后翻涌着,一次次将他淹没。
他喘息着,向后望去。
浑浊的浪头,像一群饥饿的野狼,嚎叫着。海面上,那白衣女子已不辨踪影。
刚才的一切是不是真的?
赵榛似在梦中,心中起了怀疑。
而此时,那歌声又在海上响起,缥缈不定。似有无数个声音,冲破风浪,一起吟唱着;又像一个衰老的女人,在秋风中哀鸣。
赵榛毛骨悚然,双臂用力,翻过礁石,倒在了乱石沙地上。
雨,停了。
短短的一瞬间,天地又恢复了先前的宁静。海浪轻抚,月光明亮。夜风吹着半空的云彩,急急地飘过。
那歌声终于停息了。海面上一片灰蒙潮润,白衣女子也已不见。
赵榛仰望着奇高的夜空,咬破了舌尖。一阵尖锐的痛袭来,赵榛确认自己还活着。
夜鸟发出尖利的叫声。
赵榛爬了起来,带着满心的恐惧,望向海面。
沉沉浮动的水面,空无一物。他向前走了几步,极目向远处眺望。
水天交界处,微微的亮光,似乎有个白色的影子,赵榛冷汗直下。使劲揉了揉眼睛,却再不见。
他的心还是砰砰跳了起来。
这时,远处传来了人声。赵榛听到有人喊他的名字,是田牛。他定了定神,朝着灯光处走去。
鞋子早已不知去向。等在泉水边和田牛相遇,赵榛的脚上已是鲜血淋淋。
田牛提着一盏灯笼,末柯跟在身后。一见赵榛,两人禁不住一起喊了出来:“你到哪里去了?”
赵榛抚摸着胸口,喘着粗气,答道:“适才被冲到海里去了!”
“吓人!”田牛变了脸色,“我们正准备歇息,一直不见你回去。刚想出来找你,却被一阵大雨拦了。雨一停,我和末柯就忙不迭地来了。”
“没事,没事!”赵榛口中虽这样说,神色却还是很慌张不安。
末柯向前几步,看见了赵榛仍在流血的脚,吃了一惊。
“哎呀,流血了!”
说罢,一把抓起赵榛,将他背了起来。
到了船上,赵榛换了干衣裳,躺在床铺上,依旧喘息不定。
月光落在船舱中,悠悠的歌声似乎一直在耳边。闭上眼,眼前便是那张惨白的平展如纸的脸。
赵榛忍不住,还是把海上的情形说了出来。
末柯大睁着两眼,有些不相信。
田牛点着头,一边使劲想着什么。忽然眼睛一亮,拍着床板说道:“你说的这事,确是让人难以相信。不过,我爹在世时,我听他说起过。”
“说起过啥事?”末柯问道。
田牛向前挪了挪,答道:“他跟我说,海上有些死去人的亡灵。每当月明天静的时候,就会在海上唱歌招魂。一旦被引诱的人进入海中,会被带到一个深不可知的黑暗的深渊里。随着那人死去,那个招引的亡灵就会复活。”
“那一个被带去的人,直到召唤到另一个活的人,才能重生。”
赵榛听得胆战心惊。
睡梦中,那歌声老是浮在耳边。赵榛一直在拼命挣扎,却始终摆脱不开白衣人那张扁平如纸的白脸。
终于吓醒了。
摸摸脸上,都是汗,身上也湿透了。
他向舱外望去。
为何这么亮?大白天了吗?
田牛和末柯还在沉睡中。
一片通红映着远天,像烧起了熊熊大火。整艘船都亮了起来,赵榛大惊。
他顾不上喊醒另外两个人,急奔出船舱,立在甲板上,向着红光闪处张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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