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朔郑重道:“裴大将军以巨子自称,以及行事做派,只是要让人们造成隐盟是墨家的存续,隐盟首领是墨家巨子,这样的错误断。”
独孤湘道:“让人误以为是墨家,又有什么好处呢?”
江朔道:“墨家宗旨是兼爱非攻,隐盟这样是为了让别人认为他们在各地操纵官府、暗杀军政要员是为了维持下均势,是为了实践墨子当年的理想。”
独孤湘道:“难道不是么?”
江朔坚定地摇头道:“依我看不是!”
独孤湘奇道:“那是为了什么?”
江朔道:“我猜测是为了毁灭门阀政治。安禄山在范阳为非作歹,隐盟完全可以暗中刺杀了他,尹子奇、李归仁这些燕军中的一等高手,并非常年守在安禄山的身边,要杀他并非不可能,但隐盟不去动他,是因为安禄山起自微末,正好可以打击范阳卢氏这样的门阀大族。”
“他们对付李林甫,也是因为李林甫出自大唐宗族,陇西李氏。”
独孤湘道:“那怎么解释西域和大食、吐蕃的战事呢?”
江朔道:“唐人重武功,陇右、河西、安西四镇这样的重镇,多有各世家大族的子弟从军,更希冀着凭借军功出将入相,若在连年的大战中死伤殆尽,豪门大族后继无人,对于门阀也是极大的打击。”
独孤湘道:“可是这解释不了隐盟中还有边陲各地的外族人啊。”
江朔道:“涅礼杀了上一代的御封的汗王;骨力裴罗杀了原本的朔漠之主突厥可汗;皮逻阁出自六诏之末,并非南诏大姓;大食么,我听黑衣大食仅仅占据呼罗珊之地,一直在反叛真正的贵族统治者白衣大食。可见这些汗王、领主都有推翻自己本国大贵族的需要。这才是隐盟结成一媚根本原因所在。”
叶归真忽然抚掌道:“妙啊,江友得很有道理。”
独孤湘摇头道:“朔哥,我看你搞错了,裴大将军出身闻喜裴氏,叶归真出自南阳叶家,这可都是大族啊!”
江朔道:“对于叶师,我原也百思不得其解,但我忽然想起太白先生对我过裴大将军是裴氏远枝,想来叶师叶并非南阳叶家嫡出,南阳玄妙观掌门道士叶归玄才是叶家真正的长房长枝。叶子会送给李林甫家做丫鬟,恐怕也不是嫡出之女吧……”
叶归真并不起身,却把桌案拍得山响,哈哈大笑道:“溯之,你年纪,竟有如此洞见,不错,我老儿只是三房的庶子,裴旻老儿更惨,我看他的闻喜裴氏不过是攀附,人家裴氏定着五房,可没他裴旻这一号人物,与‘儒将之雄’裴行俭更是没有一点关系。”
江朔道:“所以一开始,珠儿姊姊就叫我一人进来,却叫湘儿在外等候,那就是因为湘儿你是独孤家的大族长独孤问的嫡亲孙女。”
独孤湘还是十分糊涂,道:“杀光门阀氏族对下有什么好处?我爷爷和我,名门大族是大唐基石所在。”
裴旻冷笑道:“独孤问当然是这样,却不知由于门阀的存在,让大唐虽然有了科举制度,也不能全面遴选人才,让低门姓没有了进身之阶。李白这样的大才,为官无望,便越发的放旷不羁;李归仁这样的异能之士无法投效朝廷,便转而投向反贼。”
他略一顿,又道:“不过,有一点叶师错了,旻并非裴氏旁枝,我出自裴氏东眷,虽然与中眷的裴行俭并非一枝,但也是高门大姓,武后朝宰相裴居道便是出生东眷,我要摧毁门阀制度并非为了一己私利,而是想要让下回到先秦时一样,百家争鸣,人皆平等,只要有才能就能脱颖而出。”
江朔道:“可是门阀中也不都是尸位素餐之辈啊,隐盟再强大,也未必能改变下大势。”
裴旻抿着嘴,挤出出一声“呣”,道:“所以我们隐盟才要不断发展壮大,溯之,你有没有想过太白先生这样的大才为何会被赐金放还?再溯之你,你凭自己的本事可以做到几十万饶领袖,老夫甚是佩服,我喜爱你,也绝非是作伪,可是你也不过是江湖豪侠,入不得庙堂。”
江朔叉手拜道:“裴大将军谬赞,朔儿本也不想做官,唯愿仗剑涯,行侠义道。”
裴旻道:“朔儿,我们隐盟行的亦是侠义道,不过我们行的是下大义,那便不得不有所牺牲。”
江朔一咬牙,叉手捧心,低头道:“恕朔儿难以从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