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处驿站唤作马驹儿驿。
顾名思义,此地以前是马场,专门给蒙古大军出征时,放牧养马的马场,因为此地有咸海子,但是咸海子中间有一口甘泉,汩汩涌出甜水,所以在此地建驿。
说是驿站,其实是十来顶帐篷。
在帐篷后,是一些牛羊圈马厩,驿站的獒犬疯狂地乱吠,一支十余人的车队陷在了泥里,大元户部主事,山西汉官贾鲁,正挽起裤腿,和自己随从汉人,还有几个蒙古牧民们,费力地推车,可惜这马车拉的东西太重,怎么也推不出来。
拉车的马儿,都被撬起飘在半空中,四蹄无奈地摆动。
陈四九和彭莹玉被唤过去。
蒙古驿丞指着那马车道:“你们两个,帮忙抬起这马车,这汉官贾鲁,很有银钱,等会他会赏赐你们的,他还带来了许多粟米,你们会有吃食。”
陈四九心中无语了,大哥,感情你是借花献佛啊。
他瞧了瞧那汉官贾鲁,本准备先看看热闹,却见贾鲁不过三十岁左右年纪,面貌端正,像是个书生,但并不讲究,挽起裤腿,掀起衣袖,和几个随从与此处的蒙古牧民艰难抬着马车,那马车中似乎放着一块巨大的石碑。
“此物是何碑?”
陈四九忍不住问道。
这时,贾鲁与甩了甩手,从泥辙中拔出腿脚来,看向陈四九,见陈四九身材魁梧修长健硕,虎背熊腰,背后背着一柄巨弓,不由多看几眼,拱手道:“壮士,此物乃是唐时韩愈所著石碑。”
“韩愈碑文?”
陈四九看向那马车,马车上的石碑少说有二百斤,似是一块儿庙宇记碑。
唐时韩愈书法大成,一张润笔价值不菲,还求者如云,这块儿石碑看起来是唐朝时候五姓七望中太原王氏的一位,名叫王修德的大富商修建庙宇,专程请韩愈所书的庙宇记碑,内容虽不显与文史,但碑文字迹十分劲道,笔走龙蛇,风骨痕韵入石三分,不愧为唐书大家之作。
“你既去上都,带这石碑作甚?”
陈四九好奇问道。
贾鲁见他语气诚恳,又似乎是个懂行的,说道:“我听闻明宗长子妥欢帖木儿在广西多修书法,此碑可与天子观临。”
陈四九这才回过味来。
感情是专程搞了块儿韩愈碑文,去拍新皇帝的马屁。
他笑了笑,但这毕竟是我大唐风骨,妥欢帖木儿一个异族皇帝,若真对这大唐文字感兴趣,也不失为一件好事,起码大元的汉人能过得好一些。
他放下背后牛角巨弓和陌刀,脱下靴子,吩咐那几个汉人随从和蒙古牧民都让开,走上前去,气沉丹田,将那石碑抱着,双手沉劲,渐渐力气到了腰腹,猛地一沉腰,喝道:“起!”
石碑嘎吱一声,被陈四九直接端起,拉车的马儿顺势落地,他啊喝一声顺势将石碑扛在肩膀上,眸子精光四射,缓缓踏出步子,将那石碑扛出十余步,到了地面硬实一些地方,对身后喊道:“拉辆牛车来吧,此物重逾二百斤,马儿拉着确实费劲。”
贾鲁眸子闪过异色,叹道:“不意我汉家竟有如此勇士。”
回过神来,忙安排随从驾过一辆牛车过来,装这石碑。
陈四九将石碑放在牛车板车上,拍拍手回头笑道:“贾鲁贾大人?我听此处驿丞说,你多有银钱,还广有米粟,可否赏一餐酒食?”
贾鲁哈哈大笑道:“说来惭愧,贾某曾经两次中举,未得官身,自后是纳粟多,得以荐举成为大元的官儿,酒食自然是有的。”
陈四九心说,还有这一说。
当下也不寒暄,与贾鲁共同走进了驿站中一处大帐,贾鲁命人去打水来,以干草牛粪做柴,烧壶茶汤来饮,便于陈四九聊些琐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