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声的是国子监吴祭酒,他年纪不小,满脸雪白雪白的胡子垂到胸口,身体也不甚灵活,微驼背。
此刻气得浑身发抖,胡子都在抖。
吴祭酒原为先帝之重臣,后因年纪大了,思想固化,不得先帝之意,再不那么受重视。
但先帝念其对社稷有功,便放到国子监当祭酒,让他远离朝廷争端,将来好荣退归乡。
这位吴祭酒为人就古代的价值观而言,绝对配得上端正、严于律己、学识颇丰这几个词。
方才有关纳妾一事更改律法的提案,他也有份商议。
虽然他不如何支持此案推行,也不支持当初学堂的推行,且作为国家最高学府的校长,学生管理上做得不怎么样……
“吴卿家觉得有何不妥?”花素律平静地问。
吴祭酒噗通跪倒在地:“陛下!古有言:好女不侍二夫。您选秀,是乱了伦理纲常啊!”
“伦理纲常?”花素律嘴里咬了咬这四个字,嗤笑道:“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夫为妻纲。吴卿可是想说这个?”
她呵呵冷笑:“卿家别忘了,君臣为先!就是以往帝后,也是先言君臣,再言夫妻,怎会乱了纲常?”
“皇上!”吴祭酒声嘶力竭地呼喊:“您招男子入宫!是荒淫失德!不仅会让天下人痴笑,届时乱了皇室血脉,大俞列为帝皇在天上看着,会不安啊!”
因他这几句,明堂内气氛骤然紧张起来。
花素律失声大笑,她站起身:“荒淫失德?乱了血脉?朕倒是不明白了,不如,哪位卿家给朕解释解释?”
皇帝发疯的前兆出现,谁敢说话?
姓吴的一个脑子发昏捅龙鼻子就算了,他们还想多活两年,于是一个个刚才唏嘘说荒唐的人,此时都成了哑巴。
“皇上身为女子,诞下的自然是他人血脉。”吴祭酒道。
花素律嘲讽道:“真是好笑,原来从朕肚子里出来的,算不得是朕的孩子?那民间招赘,岂不也是生他人的孩子?”
吴祭酒的逻辑合不上,一时答不上。
花素律语气忽地变得冷厉:“自古以来,帝皇充盈后宫,延绵后嗣都是理所应当!怎么到朕首次选秀就成了荒淫?”
吴祭酒跪地长叹一声:“皇上,您为女子,终非正统。”
此言一出,一众臣子皆知要起杀戮。
好些人将头放低,生怕显眼连累上自己。
“哦?”花素律恍然大悟地笑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哈哈哈哈!原来是吴卿家心中,不认朕这个皇帝。”
若说所谓的正统,吴祭酒自然指的是男子继位。
花家唯一的男丁,就是《和冷漠摄政王联手颠覆江山》的后期boss,目前在江南东道当个小破郡王。
“好!”花素律笑过后,平缓道:“原来吴卿说伦理纲常,自己却先背离臣纲。”
“绪正!”她高声唤道。
下方立在前方的绪厂督即刻走出:“臣在。”
“交给你去办。给朕严查,这种逆君之臣还有多少!”花素律厉声大喝。
绪正当即领命,羽林军配合将人拿下往外拖。
吴祭酒被架着胳膊拖行在地,凄厉地高喊:“花素律!我吴谓一生为大俞社稷,死而无愧,你戕害忠臣!杀兄弑父!你不得好死!你是违逆天道——受万世唾弃——”
咒骂声随着吴祭酒远离,而渐渐变远变淡。
花素律站在最高处,有面纱遮挡,众人看不见她是什么表情。
但她举止稳而不晃,声音平稳,不似往常那般癫狂。
“你们可有人与他一个想法?”
这么问,自然不会有人承认。
这样最好。
面纱下,花素律尽量不明显地深呼吸,压下下令杀人的愧疚与罪责感……没人再跃出头来,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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