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她忘了孙平是个牛头梗。
孙平若是那种容易转变想法的人,也不能像和这世道犯冲似的,与当代普世价值观对着干许多年,在朝堂上如此不受待见。
“但卿家这种人是少数。”她僵硬地挑下眉:“许多人都知不能人云亦云,实际有几人能做到?”
花素律抬起眼皮看向孙平:“况且,卿家有没有想过?”她用笔头点点自己眼眶:“假如卿家从一开始见的、经历的就是一场精心安排的骗局呢?”
孙平听到这句,惊愕片刻。
世事繁杂,这种情况确实不无可能。
他道:“那臣只能尽力去分辨,去信自己信的。”
花素律点头道:“没错,大家都喜欢信自己愿意相信的东西。如同大家普遍认为,恶人该天生恶相,讲道理的人该温文尔雅,没读过书的人一定缺短少识。”
“一旦谣言符合众人的想象,那它就在那些人眼里,就是真的。甚至当截然相反的真相披露在他们面前,他们反而会怀疑,真相是“假”。”
花素律用拿笔的手比划出个手势,拇指与食指捏出一段距离:“恰恰是这么一点怀疑,只这么一点。真会成“假”,假也会成“真”。”
孙平就这段话想了良久:“但真相一定要有!”
他抱礼,用干涩的嗓子极其坚定地说:“臣相信,这世上有人与臣一样追逐真相。那些当事的人,也需要真相的存在!”
气氛严肃起来,花素律与他对视半晌。
心中却在溜号暗想:他好像更适合去司法部门工作……
花素律收回目光,不打算在继续这个话题。
毕竟她不想当个哲学家、也不想当个社会学家或者政治家。
她最大愿望是当个躺学家!
花素律放下朱笔,翻翻折子,尽可能不生硬的转话题:“爱卿啊,这世上还有种东西叫人情。人人都奉为圭臬的东西,若有人反其道行之,人们会将他称为异类。”
她顿了顿,轻飘飘地抬着眼皮:“这点,卿家当深有体会。”
孙平眸中的激昂渐渐消退。
无可反驳,因为事实确是如此。
花素律没有在嘲讽他,只是在讲述一种千百年来,任何时代都不变的状况。
她伸出手,五指并拢,手心下凹,做出碗船游水状。
“百姓对国家的信心不是永恒不变,谣言如同一把无形利刃,无孔不入、无坚不摧。当百姓对国家的信心瓦解,也是国家崩塌之时。”
说罢,手掌做出的碗船瞬间翻覆。
她收回手,淡然地说:“所以舆论需要引导。这种引导,有时是为了稳定平衡。”
花素律见孙平目光若有所思,又道:“朕也知道,你们对东厂有意见。但东厂有存在必要。一把刀如何用,在于用刀的人,而不在刀。”
说到东厂,孙平肃目道:“皇上,现在这把刀的想法太多。”
花素律闭上眼……
这波,属于是挖个坑自己跳啊!
不过孙平所言属实,绪正都快成东厂的土皇帝了。
若不是知道这家伙目前不会叛变倒戈,他的危险等级一定最高!
花素律身为皇帝,当然有权力将厂督绪正拿下,或关闭东厂。
但问题是,关闭后产生的结果当如何处理?
或许应当给东厂多定些规章制度?
花素律觉得有点扯淡。
他们这个工作性质,定太严会不会不好开展工作?
她摇头甩掉这个想法,对孙平道:“爱卿可识得精通律法之人?”
“臣识得。”孙平以为她是想用律法约束管制东厂,却又拿不准,便直问道:“皇上,可是因东厂?”
“东厂朕会管。你从这出去,不要再讲东厂的事。”
“是。”孙平应声,他知道皇上是怕东厂听说什么记恨他。
但不处理东厂,反让他更糊涂:“臣不知,皇上想要什么样的人?”
花素律愣愣地看他几眼,屋里只她二人,她也不拘束。
敞开笑道:“当然是如爱卿你这般,办事速厉稳重又经验富足、头脑聪慧之人!”
她笑眯眯地在心里补一句:别和你一样脑筋太直就更好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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