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上。
王佳卫转过脑袋,看向旁边自打到了片场就始终没有说话的国字脸老者,用不太流畅的普通话问道:“吴师傅,您真觉得,他会八极?”
被称为吴师傅的老者极为肯定地点了点头,道:“还是那句话,如果那条视频中的人真的是他,他肯定会,而且从某种程度而言,还是个八极高手。”
“高手?”王佳卫来的点兴趣,连带着语速也快了不少,“有多高?”
吴师傅轻轻点着下巴,沉吟了下,道:“这么说吧,练八极的,没几个人打的过他。”
王佳卫听到老者的话,脸上的表情不由凝了片刻,不大确定地道:“吴师傅您,是认真的?”
老者同样笑了,道:“八极跟其他的拳法不一样,讲的就是一個硬打硬开,强就强在它的刚猛,你刚才也见了,他说话做事儿,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这点跟八极的拳理很合,练这种拳反而更加得心应手,那个视频我仔细看了不下十遍,基本功很扎实,要论高明,肯定比不了王世权,但是你让王世权跟他打,你觉得各挨对方一拳,谁能扛得住?”s://
王佳卫名明白了老者的意思,道:“拳怕少壮?”
“对,就是这个理儿,比他能打的,技巧不如他,技巧比他好的,都是老头子,本来半截身子都埋进土里了,几拳下去,说不定就得准备后事喽。”
王佳卫轻轻点着头,猛地,他似乎想起了什么,问道:“吴师傅,照着您的说法,他肯定应该有师承吧?”
吴师傅口中“啧啧”了两声,道:“这也是我想不明白的地方,如果那条视频是真的,而且真的是他,他练八极少说得有十年,可是我把国内练八极的认识的不认识的全打听了个遍,根本没听说过他跟哪位学过艺。”
“那有没有可能是哪位隐居的大师?”王佳卫墨镜下的眉头皱着,“总不可能是生而知之吧。”
吴师傅同样笑着摆了摆手,道:“生而知之那是活佛,隐居的大师倒是有可能,有不少朋友的师兄弟,当年干了杀人越货的买卖,找了个山村隐姓埋名,这也正常。”
“那他不愿意承认倒是可以理解了。”
王佳卫觉得自己隐约猜到了徐容不承认会八极的原因,他来的目的,是听了吴师傅的说法之后,希望徐容能够担任剧组的武术指导。
可是看了徐容的一场戏后,他动心了,这样的演员,简直太适合自己的拍摄风格了。
他很讨厌一板一眼照着剧本走的演员,他理想的演员,是每次拍摄,都能绽放不同的灵光,从而能够让他精挑细选。
而徐容,恰恰就是这类演员。
他决定再试试,徐容能经受的住诱惑,他的经纪人总不一定吧?
毕竟他可是名导王佳卫!
王佳卫的到来,在剧组引起了不小的风波。
要说香港最赚钱的导演,王佳卫根本排不上号,可是要说最有风格的导演,这位至少能排前三。
陶飞菲在听说王佳卫亲自跑到剧组来请,但是却被徐容毫不犹豫的拒绝时,人都傻了。
这得多大的心啊。
那可是王佳卫!
打入港台电影市场的绝佳时机!
小张同学听到陶秋浦的话,同样好半天没回过神来,可是她并没有问缘由,就像开机前的一个多月,徐老师总是逼着她把她的每一场戏排十几遍一样,她虽然很累,也总喊着“不排啦不排啦,都快累死我啦!”,但是在行动上,却从没有迟疑过半分。
徐老师肯定有徐老师的想法!
至于要不要写小传的问题,她完全没放在心上,也许真到了该写的时候,徐老师会提醒自己的。
徐容见陶飞菲似乎忘记了先前的疑惑,也乐得清闲。
小传在表演当中不算是大问题,老一派的代表演员,尤其是开放之前活跃的演员,如于是芝老师、郑融老师等人,把小传看的很重要,而且认为这是把人物塑生动、鲜活的捷径。
但开放之后,以人艺、中戏为代表的剧院和院校,却又否定了这门捷径。
国人自开放以来,摒弃教条主义,崇尚实用。
这种思潮同样影响了表演理论、训练、实践整个体系,从原本的遵循发源于苏联的斯氏体系,逐渐开始汲取方法派、表现派的长处,融入本土化的表演体系当中。
在斯氏体系当中,演员塑造一个角色的过程中,就不应当有演员自身的情感,而只剩下角色,以角色的情绪哭,以角色情绪笑,以角色的情绪生活。
可是落到现实,演员到了挚爱逝去该哭的时候,哭不出来怎么办?
是的,挚爱明明没有死,真的哭不出来!
哭不出来只是表象,最根源性的问题,是演员没有体验到角色的情绪和内心世界的变化。
体验是斯氏体系的核心,也是最为人诟病的一点,尽管在上世纪三十年代,斯氏对此进行了完善,也就是徐容现在经常用到的外部行为引导,但是这种技巧对于演员天赋的要求却高的离谱。
而方法派给出了较为简便的解决方案,情绪记忆和情绪替代。
爱人没死过,那总应该体会过亲人离世或者心爱的宠物死亡的悲伤,要是还没经历过,总经历过考试没考好或者欠债等诸如此类难过的事情,那就拿过来,进行替代。
情绪记忆和情绪替代的引入,将塑造角色变得更加简单,但于此同时,也失去了本应有的精确性。
至此,国内的表演体系在一定程度上偏离了斯氏体系的核心,体验。
但是情绪记忆和情绪替代实在太好用了,这个技巧将表演的门槛大大降低,变成了多数人都可以从事的职业。
有利自然有弊,缺失了体验的基础,小品、体验生活更是无从谈起,在难以琢磨人物的内心世界的情况下,小传也必然会出现偏差。
徐容平时一般不会使用情绪替代,只是在《纸醉金迷》期间使用过一次,因为爱人死去和亲人死去的表现形式,即使同样是悲伤,同样是哭,但是细节上也必然不同。
这也是先前拍摄《潜伏》时,他宁愿让人等着自己,也不勉强去拍的原因。
在忙碌的拍摄当中,十一月悄无声息的过去,有人离开,也有人来。
何正军瞧着徐容戴着耳机,盯着剧本,口中念念有词,问道:“干嘛呢?”
徐容将耳机摘下,合上了剧本,问道:“拍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