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张同学白了他一眼,道:“我觉得你以前拍的谍战太压抑了,就,就特别谨小慎微,尤其是羊城和潜伏,看的时候让人喘不过气,就担心你随时会死。”
“哈哈哈,不是你死,是演的人死。”她说着,自己乐了。
“但是这才是谍战的精髓啊,也能吸引观众的注意力。”
“那要是换一种呢。”
“换一种?哪种?”
“就像平时咱们在一块一样,你想啊,你总是那么压抑,心里跟藏着事儿似的,我要是局长,我肯定也得怀疑你。”
徐容认真地听着,见小张同学突然停了下来,道:“继续。”
小张同学砸吧砸吧嘴,道:“没,没啦。”
“这就没啦?”
小张同学认真地点了点头,道:“是啊,没啦。”
“发车啦!”
“别开太快,会查的!”
“知道啦,知道啦。”
小张同学提供的思路,徐容也曾考虑过,但是最终又给否定了,谍战的核心,在于剧情制造的悬念、主角不断的陷入危险的境地,从而让观众始终为主角担忧。
真正的潜伏,任务会有那么密集吗?
也许有,也许没有。
而为了加剧紧张感,他不能总是表现出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那无疑告诉观众“稳住,看我的表情,天大的事儿我也能解决”,那样他将会成为剧情最大的破坏者。
回到家,徐容把自己关进了书房当中,找出了《洋麻将》、《龙须沟》、《高山下的花环》以及李仁堂先生的《泪痕》的影像资料,对照着焦菊隐先生的“心象”学说,仔细琢磨。
只是琢磨了半晌,啥也没琢磨出来。
这些资料,他都已经反复看了无数遍,乃至于相关演员的创作心路历程,也都在他的脑子里。
“徐老师,吃饭啦。”
小张同学推开门,见徐容头发乱糟糟的,满脸掩饰不住的疲倦,愣了下,忙跑了过来,问道:“你怎么啦徐老师?”
徐容揉了揉脸颊,道:“还是那个问题,没半点头绪。”
小张同学顿了顿,才低声道:“先吃饭吧,吃完饭再想。”
“嗯,先吃饭。”
王阿姨自然也看出了徐容的状态不大对,问道:“小徐,怎么啦,是不是碰到烦心事儿啦?”
“嗯,有个问题一直没有头绪。”
“重要吗?”
“特别重要。”小张同学道,“徐老师要是想不通的话,下部戏肯定就要拍砸了。”
王阿姨轻轻地点了点头,安慰道:“不要着急,慢慢来,就跟吃饭,总要一口一口的吃。”
“哎呀,妈,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能怎么样?就好比手里攥着一千个线头,但是一个针眼一次只能穿过一条线。”
“那...那...哎呀,反正你不懂。”
“你看你,说不过我就不讲理了...”
徐容笑呵呵地听着王阿姨和小张同学母女二人的抬杠,不过王阿姨的话,却是提醒了他。
眼下来看,常规的方法,是行不通了,他准备采取最笨最繁琐的方式。
吃过晚饭,他倒是不再着急,跟着小张母女先是在小区里溜达半天,临到近八点,才又回到家里,先是洗了个澡,才慢悠悠的来到书房。
在笔记本上写下:
最高任务是什么?
写到这,他从手边拿起《斯坦尼拉夫斯基全集》的第二卷,找到了《女店主》关于最高任务的选择。
最高任务不是一成不变的,当然,也不是随意选择的,哥尔多尼的《女店主》最初的最高任务是“我要躲避女人”,但是实验之后,才发现失去了剧本应有的幽默和动作性,之后,他将最高任务调整为“我要偷偷摸摸的去爱”,所有的问题便迎刃而解。
徐容将书合上,放在手边,在本子上分别写下“完成上级交代的每一项任务?”、“成功潜伏?”、“解放全中国?”...
“徐老师,还在忙呀?”
小张同学端着杯水推门走了过来,将水杯放在他跟前,探头扫了一眼笔记本,道:“哎呀,你写的这些太复杂啦,让谭忠恕相信你不就好啦。”
“嗯?”
小张同学见徐老师目光灼灼地盯着自己,缩了下脖子,问道:“我,说错了吗?”
徐容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道:“不,我感觉你说的很对,应该是这个方向。”
他说着,立刻在笔记本上写下“取得谭忠恕的信任?”,在犹豫了一瞬之后,他再次执笔:“欺骗谭忠恕?”。
他虽然不完全赞成小张同学的提议,但是小张的话却给他提供了一个新的思路,他觉得可以试试。
“那你怎么设计贯串行动呀?”
徐容摇了摇头,道:“不急,我先把角色关系定位完了再说。”
“对了,小张,那套88版的《演员谈电影表演》和86版《电视剧的足迹》放哪了,我记得之前买过吧?”
他看过的资料,一般都会放在桌边,小张同学却见不得凌乱,她总是会在他离开之后,很快的给收拾整齐。
小张同学走到了书架的最左侧,分别抽出了两本书,道:“呐,就在这呢,你现在要看吗?”
“拿过来吧,对了,明天咱们去一趟新华书店,买一套《郑板桥集》。”
“买那个做什么?”
“我记得郑板桥好像有一首题画,是关于眼中之竹、胸中之竹、手中之竹的,感觉参考性很大。”
小张同学眨巴眨巴眼睛,在想了一会儿之后,才假装了然地点了下脑袋:“噢,你这么一说我也有点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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