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度过了最艰难的一段拍摄日程,也就是张绍华、刘长胜几位老演员戏份杀青,离组之后,《北风那个吹》的拍摄正式进入冲刺阶段。
“老高,别光顾着吃呀,说一段?”
肤色比先前愈发黝黑的苗辰山端着饭盒,岔着腿歪在墙边,冲着不远处胖乎乎的制片主任高亚林喊道。
冲刺阶段并非就比先前轻松,拍摄的节奏依旧紧凑,该熬的大夜一分钟也没少,但是跟先前拍摄中段的难熬不同,因为剩下的戏份已然能够看得到尽头,就像漫漫长夜中的独行人终于望见了火光,组里无论已经强弩之末的年轻人,还是滑不溜秋的老泥鳅,精气神比之以往,都提上来了点。
最多十天,就能杀青啦!
可是无论再切实的希望,当下的劳累是真实的,半天的拍摄过后,生理上的疲惫也是客观存在的,苗辰山作为第一副导演事儿更多、更杂,也更疲惫,可是他更明白,在这个时候仍得给组里同样累的大伙加油鼓劲。
每个组里,总有那么一两个善于活跃气氛的人物,随着徐容“人到中年”,俏皮话变得越来越少,这个角色已经指望不上他,而作为制片主任,出身东北,又自带幽默长相,还会点评书的高亚林,自然当仁不让。
“这...没大会儿,就要开工了啊。”胖乎乎的高亚林往嘴里扒拉着米饭,囫囵不清地道。
他不大想讲,中午吃饭时间拢共也就半个钟头,说不了几分钟,回回都是他嗓子还没润透亮,就又得开工,不仅听的不尽兴,他讲的也不大痛快。
“早着呢,还有二十来分钟呢。”
“就是,高主任,说一段说一段。”
徐容笑呵呵地瞧着,这是剧组的常态,先前张绍华在的时候,也展示过一次,高亚林还跟着学了两手。
但他前后对比,倒也没发现高亚林学到了什么。
见一众人都瞧着自己,尤其是导演安健也投来赞许的目光,高亚林圆脸上露出点得意的笑,只稍微清了清嗓门,就道:“好咧,那就讲一段,列位看官,上回说到...”
听完了高亚林唾沫横飞的隋唐故事,徐容正要找隋于洋对词,准备等会儿要拍摄的戏份,刚把手机从口袋里摸出来递给徐行,好巧不巧的,一个电话打了进来。
更巧合的是,他的手机刚响了两声,跟他同时起身的安健口袋里的手机也响了。
徐容神色奇怪的打量了眼对面同样诧异地捏着手机望着自己的安健,俩人都没说话。
“喂。”
通话的内容相当简短,但信息量,却是相当的大。
挂了电话之后,徐容望着安健,从他的神情里猜到,他收到的应该是类似的消息,走近了点,低声问道:“健哥,8级地震,大概是什么概念?”
安健沉着脸,徐徐吁了口长气,低声道:“唐山大地震知道吧,7.8级,但那时候的建筑跟现在没法比,现在都是高楼大厦,跟笼子是似的,一旦出事儿,根本就出不来,估计,得死不少人。”
“但是现在机器设备比那会儿先进的多了,救援上,效率应该会更高一点吧。”
“但愿如此吧。”
随着打进来的电话越来越多,剧组的开工的计划耽搁了一会儿,尤其组里几个家是川省的工作人员,根本无心工作。
过了十来分钟,一个美术组的二十来岁的小姑娘疯了似的冲到安健跟前,眼睛噙着泪,死死地握着手机,道:“导演,我请几天假可以吗?我家就在震中,电话一直打不通...呜呜呜。”
一旁的阎妮看小姑娘眼泪簌簌直落,忙上前抱住了她,拍着她的肩膀,连声安慰着。
安健脸色霎时间严肃了许多,他先是看向美术组的组长,见对方点头,才轻声道:“小王,你别急,现在电话打不通我估计很大的可能是通信设施毁坏了,所以才联系不上,你先回酒店收拾东西,一边继续联系,另外问问机场和车站,现在还能不能回去。”
安抚了美术组的小王,并让人把她送回酒店之后,在安健的示意下,苗辰山开始催促各组准备拍摄。
“现在大家的情绪不是很稳定,为什么不等等?”
安健叹了口气,道:“不能等,万一,我是说万一死的人多了,要求所有娱乐产业停业怎么办?”
“死的人已经死了,但活着的,还得好好活。”
安健是想照常拍摄的,但是计划根本未能成行。
剧组的头头脑脑,因为隶属关系的不同,半下午的时间,一个个的手机几乎被打炸了。
徐容这边也差不多,老家的、学校的、公司的、视协的,几乎一股脑的全跑了过来。
捐款。
他加入视协,是李又斌推荐的。
老家的电话是县里打来的,语气相当的客气,可是张嘴就让他捐1000万,学校倒是好一点,全凭自愿。
公司那边的意思是看情况而定,因为这是个论资排辈的地方,别人都捐一百,若他捐了两百,那会让同行显得脸上无光,若是被媒体拿出来对比,那更是非要结仇不可。
生活在这样一个圈子当中,哪怕是发善心,也不能全凭喜好。
当天晚上,徐容抽空,浏览了一些新闻,看着那些触目惊心的画面,他没法再把这件事当作一个孤立无援的事件或者名词上的天灾。
那是一条条鲜活的人命和一个个支离破碎的家庭。
关上电脑,他沉默了好半晌,直到心头的压抑舒缓了些,才拿过手机,拨通了靳芳芳的电话,道:“喂,你忙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