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名玉树临风、潇洒狷傲的黄衣公子正是出身自中原第一正道剑派白龙剑窟的龙彦。
这位出身天字第一号名门正派的天才小少爷,自那日于月华江之上被卜倩一掌击落下水后,心情便一直郁郁寡欢、闷闷不乐,整个人完全提不起任何兴致来,为了缓解抑郁的情绪,他开始尝试借酒浇愁,自甘堕落的终日出入各种风尘烟花之地,脱去了那件象征着剑窟纯洁神圣的白袍,改穿绸缎黄衣,此举即预示着自己与白龙剑窟这一宗门剑派再也无关。剑窟的本部基地分明就位于东南大地的洞庭湖,可他却偏偏就要自说自话的往西北方向行去,离家愈来愈远,心思也越来越野。
原名王敏的剑侍阿菊虽仍记恨他那日晚上对自己的那份无礼轻薄之举,但龙彦毕竟是她须用性命来侍奉保护的公子,再加上龙彦的父亲龙卓对阿菊有知遇大恩,故此即便她对这个完全变了一个人似的龙姓剑窟少爷有千般万般的鄙视与不满,只要他不再鬼迷心窍的对自己施以淫-邪亵渎之手,那自己就决然没有主动抛弃他独自远去的理由。
天地之大,能容两年前成为宗门“梅兰竹菊”四大剑侍之一的王敏待下来的地方,除了剑窟本部所在的洞庭湖一带以外,也就只有自家龙公子的身边了。
每每行经各地大好城池,龙彦二话不说就会直奔城中的青楼酒肆,豪掷千金以求佳人陪同饮酒享乐,尽显顶尖纨绔子弟的败家作态,而阿菊作为龙彦的贴身剑侍,总是会安安静静的守护在屋子外头,以防自家尊贵公子遇到什么不测。其忠心事主的所作所为足可感天动地,但生而凉薄冷血的龙彦却丝毫不为所动,只不过把这当成是阿菊这个十六岁少女理所应当的分内之事罢了。
有道是“天涯何处无芳草,不必单恋一枝花”,既然敏敏不肯委身于自己,那何不花钱去享受别的女人?只要兜里有银子,何处的温柔乡不够逍遥快活?身上的钱都花光了怎么办?那就抢啊!哪里的富户乡绅有钱,那本公子就去抢谁家的!什么屁的侠义道,狗屎一般的门派继承人,滚你-妈的武道修行、剑术登高,这些通通都和我没有半点儿关系!老子反正这辈子都不愿再回那个无聊透顶的白龙剑窟了,就这样在外头风流洒脱到死得了,多自在爽快!哪儿用得着像以前在剑窟里的时候整天条条框框那么多破规矩,这不能做那不能耍的?
面对彻底没了约束限制,肆无忌惮做出各种伤天害理杀人夺宝之事的“疯子”龙彦,阿菊虽然心里深感哀痛,觉得自己也真是命苦,居然跟了这么一个身无半分志气骨气义气的窝囊废,但悲哀归悲哀、痛苦归痛苦,跟还是要跟的,毕竟还是自家公子,这大抵跟子不嫌父穷、女不嫌母丑是一个道理。剑侍王敏虽绝不可能助纣为虐帮公子龙彦去做那些丧心病狂的恶心事情,但若是有人胆敢出手伤她家公子,那她阿菊也决计不可能袖手旁观,定然也会仗剑尽力出战,为龙公子扫清一切敌障。
就比方说今日龙彦龙公子在二楼的上等包厢里和那个叫作窦妙的著名花魁胡天胡地,阿菊一介女流不方便进入楼内,便也颇为自觉的守在门口。结果还没等龙彦提起裤子完事,便突然有一名穿着浑厚黑衣的粗鲁大汉大踏步奔入了楼内,不由分说就要冲到二楼去寻龙公子的晦气麻烦,拥有四阶洗髓境修为的白袍阿菊自然不肯让那厮对自家公子有所不利,于是毫不迟疑的就拔剑出鞘赶过去与之搏斗大战。这才有了魏颉刚入楼内时看到的那一幕“黑白之战”。
龙彦刚在屋内强行与花魁窦妙结束了鱼水之欢,耳中便听到楼下敏敏的声音,居然是说什么自己被人擒住了,一惊之际忙穿好衣服出门查看,站在二楼凭栏处往下一探,当即看到了一名身穿孔雀蓝绸缎袄子的年轻人正以十几根绚丽彩条紧紧束缚着自己的剑侍阿菊。
一个多月前龙彦就在城墙上面见到了魏颉的巨额悬赏令,从敏敏的口中得知此人正是他们昔日在江上遇到的那名青衫男子,也正是此人帮忙疗愈了龙彦紊乱的身体经络和破碎的内府脏器。龙彦秉性本就相当恶劣,连养育了自己二十年的剑窟都能说不回就不回,连天大的父母恩情都能说忘记就忘记,必是不可能有半分感恩戴德之心的,而今他亲眼见到将自己击打落水的“仇人”,第一反应就是无论如何都要亲手宰杀了这个姓魏的孽-障,以报在月华江之上翻舟入水的莫大耻辱。
“真是冤家路窄啊!”身穿纯黄绸衣的年轻公子龙彦蓦然大喝一声,但见他整个人被莹白色的罡气包裹挟绕,一袭黄衣手握长剑,身姿飘然灵动的自二楼栏杆处一跃而下。
年轻剑修魏颉抬头见来者着实威势汹汹、气机磅礴,知悉此人绝非自己轻易能够对付,即刻再一次以法宝碧海飞金镜使出“镇魂”之力,然而那股足可令寻常修士元神在短时间内发生明显颤动的法宝灵力却完全对那名全身笼罩在茫茫白气中的剑窟龙少爷无用。
号称“天下第一侠义道门派”的白龙剑窟里面共分为两大势力派系,一个名“嗔”派,领袖为老祖宗龙蠡的长子龙正溟;一个名“吟”派,领袖为龙蠡次子龙正海。嗔派专攻练气,人人习练有一门叫做“白龙嗔”的内家功法,那日在坝流城里的马戏楼中联合刺杀贾流的於浪、於潮两兄弟就是剑窟嗔派的两名外姓叛徒;而吟派的剑修们则悉数钻研剑术造诣,融世上所有的精妙剑招于一炉,取精华去糟粕,每一日都在推动术法“白龙吟”离那所谓的“天下第一剑术”更进一步。但由于练习白龙吟的修士内功底蕴不足,又不肯像其他武夫那样花费极多的时间去打熬筋骨、淬炼体魄,所以即使吟派剑修在剑术水平上面远强于嗔派的各名成员,但这么多年来的两派争锋角逐,双方也都还是不分高下,正如同龙正溟与龙正海这对本家亲兄弟一样战力五五之分,没有任何一方能对另一方产生实质性的彻底碾压。
近些年,剑窟吟派以龙正海为首的一批上层
成员为了能大幅领先嗔派练气剑修,创出了一门唤作“龙气化魄”的高深技术,此技法可将修行者体内剑丹孕育而生的本命“剑气”凝聚成一层类似保护膜的物事,再依靠此“气膜”极大程度增强剑修的体魄、剑心以及元神的稳固水平。
而龙彦作为被剑窟称誉为“千年难得一见的天才”,练剑至今才短短不过两年,就已经拥有了五阶脱俗境大圆满、半步六阶凝丹境的造化水准,那门“龙气化魄”的绝难技巧更是在提剑之后过去半年光阴就轻轻松松顿悟了出来。此化魄奇术练成以后,龙彦不论是自身体魄、剑丹之心还是本命元神的稳定程度,在剑窟里都已然仅次于闭关五十年不出的老祖宗龙蠡、两大派系最高领袖以及父亲龙卓四人,凌驾于偌大一个宗门内部万人之上,这也就是魏颉碧海飞金镜的镇魂灵力对其丝毫起不到作用的原因。
龙彦手中握着的那柄剑名为“天正苍”,乃是当年楚国国宝级别的名剑。当年楚王燕横雄正是以此物在彭城城头割脖自刎而死,传闻该剑中不仅饱含燕横雄不甘愤恨的临死情绪,更蕴藏有楚国国都数以万计的怨怼亡灵,乃是极度不详之刃。而后此剑几经周转落入了白龙剑窟吟派领袖龙正海的手里,龙正海在剑刃上头依附了甚多的剑窟“剑意”后,将天正苍作为二十岁生日礼物赠送给了自己最为心爱的小孙儿龙彦。
此时此刻,那名姓龙的黄衣公子正挥舞着剑意盈天的“亡国之剑”,与把持着红等血灵宝剑的魏颉激烈而战,双方刃身之上均有意气流转,所出各式剑招亦都高妙绝伦,俨然是一副两位顶尖宗师级高手倾力决斗的画面。
明明没有那名紧握血色剑刃的年轻人在月华江上出手相救,龙彦他早已活活溺死在了江中;若无那名魏姓剑修不惜耗费自己的本命真气为龙彦修复经络、调整内息,龙家少爷他必然已因内伤过分严重而沦为一个废人。但即便阿菊王敏曾与其讲过这些“恩大于天”的事由因果,这位从小到大金钥匙就没掉出过嘴巴的天才小少爷也完全没有把事情放在心上过,他现如今满脑子里都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宰了眼前这个和自己年纪岁数、修为造化都不相上下的家伙。敏敏是贴身陪伴了两年多的听话剑侍,看过自己的那副狼狈丑态倒也无妨,龙彦愿意留她一条性命,但魏颉这么一个非亲非故的外人,便断然没有继续活下去的资格了,不论怎样今天都必须葬身在这里,为他那日晚上没有按部就班去死付出应有的血泪代价!
黄衣大公子龙彦正在不断递出剑窟剑招对付死敌魏颉,本欲出手营救自家公子的四阶洗髓境白袍女剑修阿菊则在尽力对付着那名突然袭击上来的朱丹裙少女许灵霜。
已经摘去遮脸面纱的红裙许灵霜双手握持思-春、念水两根魔君硬鞭,鞭上是两条有若狰狞长蛇一般的血气火焰,火蛇以及持鞭的双臂上都有变化无穷的青色雷电滚动,一心想要为大胆哥出力杀敌的小霜儿尽己所能的施展那套魏颉独创的“青云鞭法”,与那名和自己修为境界、出生年岁都相仿的白袍绝美女子较量拼斗着。
“你是白龙剑窟的人?你叫什么名字?”魏颉边递送大漠星辰诀的各类绝招边嘶声叫道,“我与你们剑窟素来没有瓜葛,你又为何非要杀了我不可?!”
黄衣风流的龙彦身影飘闪出剑动作极快,如今已与“侠义道”三个字完全背道而驰的他狞笑着大声回应道:“听好了,老子姓龙名彦,白龙剑窟老祖宗龙蠡是我曾爷爷,吟派领袖龙正海是我祖父,‘青天白日剑’龙卓是我亲爹,老子杀你不为别的,就他奶-奶的看你不爽!凡是让老子看得不爽的,就没一个能活的!”
得知此名黄衣男子的名姓身世以及对自己出手的动机后,魏颉对这个姓龙的家伙产生了更加强烈的憎恶与恨意,自己明明与之无冤无仇,仅是看自己不爽就要动手杀人?天下竟还有这等荒谬狂妄的道理?一想到当初若没有绿衣少女卜倩及时推出了一掌,自己多半早就已经莫名其妙的身死于江上,胸中恨怒难平的年轻剑修魏颉使出了昔日在巽风宫那场两宗武比时自创的招式“一剑狂人跪”,血刃朝天阙直劈白龙剑窟大少爷的宝贵头颅。
身法极度灵活、动作异常矫健的大公子龙彦甚是轻松地躲避开了这一发瞄准天灵盖的剑招,看准时机以手中天正苍平平横掠过一剑,当场划过并穿破了魏颉右侧大臂下面的肋部要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