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十大魔头在中原大禹王朝的名头之鼎盛响亮,几乎要到了人尽皆知的地步。十大魔头的长相外貌和衣着打扮也基本上算不得是甚么不可告人的隐晦秘密了,比方说第十号魔头青白眼人阮苍龙是个骨瘦嶙峋的矮小侏儒,常穿紧身赭袍,眼珠子呈一黑一白双色;第九号魔头沧海凶神司徒鲛肤极白且总穿一袭纯白斗篷,以一柄三股银叉作为武器;第七号魔头冰火二魔神杨焱和殷淼出身西域小国,一人红发绿眸,一人蓝发金瞳,模样奇特与中原百姓大异;第四号魔头欧阳妙目一双妙目堪称举世无双,可凭借“眼神”杀人;第二号魔头活埋谷三代谷主凌云罡从来都穿一身纯黑色宽袖大袍,威风八面;第一号魔头剑皇阎梦虽不常叫人见到真实容貌,但据传言称那个将近百岁的老太婆自年轻时起就长得奇丑无比,叫人瞧一眼就恶心得三天吃不下饭。
唐颠唐仲龙身为土生土长的中原江南道苏州人氏,自然也曾听说过那个鼎鼎有名的天下第五大魔头,绰号“酆山鬼王”的魔道巨头是个上了年纪的独眼老头,故而他做梦也想不到眼前这个轻松撕下骆宾白骆叔叔大好头颅的家伙居然是以丑陋粗俗的“假面”示人,虚假伪装的面具之下,竟会隐藏着那般精致不俗的容貌五官。
原本浓须独眼的鬼王卢通幽在摘掉假的脸皮后不可思议的露出了一副堪称英气逼人的女子容颜。随着脸部外貌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魔头的嗓音也跟着出现了改变,不再是原先那样低哑粗沉,而是变得粗中带细,略微具备了些许女人独有的特异嗓音,虽谈不上什么柔美动听罢,但至少相比刚才已然悦耳了甚多。
若是再长出一对挺拔大-胸就活脱是个中原女子的卢姓鬼王面带和善笑容,盯着那名已是彻底看呆了的年轻人唐颠,嘴角笑意不减,只是两条柳叶弯刀状的细眉蓦然上挑了一下,魔头用变化不小的“女子”嗓音催促道:“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给本王画!难不成你也想要脑袋搬家么?我座下这头瑞脑消金兽的食量可不小,连着吃掉两个废柴轻轻松松!”
亲眼目睹了叔叔骆宾白尸首分离而后又被异兽肆意啃食尸体那幕人间惨剧的唐仲龙瞧着卢通幽那副“皮笑肉不笑”的诡异表情,忍不住打了个寒颤,素来惜命的他连声恭敬应道:“是是,鬼王大人,小的这就动笔为大人绘制肖像。”
立志成为中原最有名画师的唐姓年轻人取下了负在背上的沉重行囊,找了块相对较平坦的大石头,用褐青色衣袖尽力拂去岩石上面的干燥积雪,裁剪并铺就了一张尺余长短的缣素画纸,取出毛笔砚台墨水以及着色用的各种颜料,大起胆子对鬼教教主卢通幽好一通仔细打量观察,思索片刻后简单做到了心中有数、脑中有人,于是开始尽可能的施展身为绘画天才的造诣本事,竭尽所能认真的在缣素上面勾勒绘画了起来。
白金毛皮瑞脑消金兽咀嚼尸体碎肉的嗫嚅声音不绝于耳,二十出头年纪的唐颠固然心中由衷恐惧害怕,但他深知此时若心存他念不能全神贯注于绘画创作之上,那么差不多就是与主动自杀无异了。
今日是弱冠之年放弃科举,弃暗投明般的初步提起画笔的天才年轻画师唐仲龙三十岁不到的人生里画得最尽心尽力的一次,因为他心知肚明这一副画的成功与否将直接关系到自己的身家性命。画得好,就能继续活,就还能拥抱未来和大好前程;倘若画得不好,那就难免落得一个被撕掉脖子喂异兽当粮食的命运下场了。
且尽人事,以待天命如何吧!
古有读书人囊萤映雪刻苦读书,今有年轻画师雪地石上竭力绘作。前者是为了考取功名飞上枝头当凤凰,后者则是为了从杀人不眨眼的天下第五大魔头手里挣得一条宝贝得不能再宝贝的性命。
过了一柱香左右的功夫,由于紧张压力而大冬天渗出了满头汗水的唐仲龙终于完成了工笔创作,将墨水画笔搁放在一边,捧着那副墨渍尚未干透的画卷匆匆跑向了早已静候多时的大魔头卢通幽。
酆山卢鬼王接过那副新鲜出炉的人物精细画像,细细端看了半天,清瘦女子的脸上逐渐浮出心满意足的表情,“嗯”了一声,
笑着赞赏表扬道:“不错啊你小子,画得当真是不错!运笔有力,墨迹清爽,整幅画面绝大部分都作纯黑色,唯有眉心处的那一条悬针印记用朱笔单独绘就,创作构思之新颖巧妙,毫无亚于画龙点睛。好,这种性命算是被你小子给挣下来了!”
后背已被冷汗完全浸透的画师唐颠长吁了一口气,胸中悬着的那块大石头飘然落地,适才他绘图时破天荒头一遭的那样聚精会神不遗半分余力的出笔,只觉绘制过程中如有天神相助,整个人好似被那位穷丹青之妙的画圣吴稻荷附体了一般,这副《鬼王半身图》当之无愧是唐仲龙平时最最得意完美的作品。
身穿惹眼红袍的长发鬼王正在美滋滋的专注欣赏着自己的上半身肖像画卷,忽有一骑高头白马朝这边踩雪悠悠行来。
神骏白马拉着装载有海量名贵红枣的大型华美马车,足可用“香车宝马”来形容。鞍背之上一前一后骑乘有两名西域人。前者披穿朱丹裙霓裳小裙,以深红薄纱遮面,有美人犹抱琵琶半遮面的绝好风情;后者穿有孔雀蓝绸缎袄子,金眉金须甚是浓密旺盛,岁数只怕不小。
两人皆是典型的西域模样打扮,大异于中原男女。
鬼教鬼王卢通幽只当这是两个从西域跑来此地贩枣的寻常过路商人,心下压根就没如何在意关注,既然自己的脸部真实容貌已被那对男女看到,那就断不可再留他们的性命,势必要杀人灭口,要怪就怪这对西域男女生而命数不好吧,须也怨不得谁!
坐在金毛巨“猫”瑞脑消金兽后背上跨坐着的万鬼之王杀意骤生,修为境界远远超越七阶地煞境的旷世魔头将那副人物画卷扔还到了唐仲龙的手中,左掌往地下运送了一缕本命玄妙真气,鬼王心念陡闪,蓦地里,已逝剑仙骆宾白作为手足和武器的那四根极为细长的钢铁墨锥从那堆被啃烂成渣的血泥碎肉里飞了起来,似得了通玄灵性一般,锋锐尖头朝前,四锥同时发劲,一齐飞掠向了骑在高头白马背上的那对“西域”年轻男女。
眼见一场泼天横祸就要临头,那名穿有孔雀蓝绸缎袄子的金须男子及时从腰间金鞘中掣出了一柄血刃长剑,猝然间龙吟轰鸣,金属碰撞声铿锵作响,血剑一挥之间已将四根浑黑细锥悉数震荡了开去。
挥剑之人自然就是骑驾白马大白的魏颉,他纵马行经蜀州灵宝郡,本就有意登顶道门武行山入龙虎宫拜访无涯真人徐行,这一日大雪时停,纯白铺地,心系西域玉龙关那场不日即会到来的血腥大战,本着抄近道赶时间的想法而特意选择了这条不甚平坦的崎岖林间小道。刚骑行赶至此处乱石山冈的时候,遥遥的便看见了一头皮毛呈白金色的大头怪猫后背坐有一袭醒目红袍,稍微靠近些后看得真切清楚,原是一名柔顺黑发及腰,面容姣好且英气十足的女子。魏颉刚刚勉强看清了那女子的外貌,万料不到那红袍女竟会一言不发便即动手发难,挥射出四根又细又长的纯黑锥刺来攻击自己,大惊之际忙拔出腰间的血灵朝天阙,尽力将四根长锥拨荡了开去,免了这场惊悚至极的无妄之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