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开山?居然被我在这儿又遇上了刘开山?”魏颉心下不禁偷笑道,如若这个刘开山当真是自己的那个“老朋友”,那事情可就又变得有趣欢脱起来了。
昔日他在濠州落剑城搁剑塔当守将的时候,虽然所谓的士卫兄弟共有四十余人之多,但其中和魏颉关系“最好”,甚至能称得上“亲密”的,其实也就杨-得志和刘开山两人。
杨-得志情商不低、口才不错,几十个兄弟里面就数他一天天的“头儿头儿”喊个不停,心甘情愿跟在魏颉屁-股当小弟跟屁虫,供之随意调遣使唤。也正因为如此,好几次杨-得志为了逛青楼的嫖-资而溜到魏府中偷盗财物,魏颉即使早就发现家中不少值钱的物事被那个姓杨的小子盗去换了银子,却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没有当面拆穿,反正都是吃同一锅饭的自家兄弟嘛,但凡别拿得太光明正大、肆无忌惮,也就没什么大的所谓了,毕竟魏颉本就不是过分贪财爱物之人,兄弟间的情谊远胜过世间万千财富。
至于巨汉刘开山,他那个“掼死熊”的绰号可不像武林中某些人的什么“混江龙”、“九头蛟”一样空口白吹浪得虚名,那可是正儿八经用硬实力挣来的吧。遥想那日半数搁剑塔守卫在魏颉的率领下前往落剑城郊外野树林里面打猎,忽的一阵惊天动地的兽嚎,接着即有一头体格壮硕异常的棕毛巨熊猛地蹿了出来!“头儿”尚未出手,在众守卫里面武力值仅次于魏颉的刘开山咆哮着冲奔了出去,和那头林中巨兽厮斗在了一起,好一番人与野兽之间的激烈搏杀,最终是刘开山活生生的将棕熊打昏并摔死了在地上,那一战过后,体格如熊的刘开山即被大家伙儿起了个“掼死熊”的威风绰号,一叫出去倍儿有面子。
其实,如果没有大半年前发生的那场剧变,如果搁剑塔没有被焚烧炸毁,如果刘、杨等人的恶劣嘴脸没有暴露出来,如果他们不视兄弟感情如粪土草芥,那么魏颉是很愿意和他们当一辈子不是手足胜过手足的“好兄弟”的。可惜俗尘世事皆难以预料,一切“如果”都不过当下的空思幻想罢了。
此刻那位身高丈余的莫忘山庄庄主扶桑听了报告后眉心皱更愈加紧结,毫不迟疑的问道:“人在哪儿?”另一个青衣小童怕自己半分功劳也挣不到,连忙抢答道:“在玄铁校场。”
“走!”扶桑、魏颉和许灵霜三人在吉祥如意两个清秀小童的带领下,快步赶去了庄园内的那一方名为“玄铁”的操练武艺的校场。
刚来到校场,即听到一个粗犷的嗓音杀猪般狂吼道:“放我下来吧,姑奶奶,我真要不行了!”
朝声音传来处望去,但见校场东首处立着一名身材体格丝毫不逊色于姬老爷的魁梧女子,用单手握住一个浑身筋肉虬结、块头壮硕的赤膀大汉的左条大腿,将那个可怜的男人倒栽葱提溜着。那个光着膀子的男人既能被称上一句“大汉”,那块头必然也小不到哪里去,而他之所以会被眼下这般像个幼小孩童一样头下脚上的提着,究其根源,还是因为那个提他的女子的个头实在是高得有些太过夸张了。
那魁梧女子与扶桑扶庄主一样身高超过了一丈,身上穿的那件冬青色的袍子异常宽松柔软,却也被她那无比横阔的肩膀给撑了开来,单论体格之魁硕,基本上能算是个超大号的“白玉金刚”张玉蕾,只是魔虹拳派掌门张玉蕾的皮肤保养得白皙如玉,而这名丈高女子则肤色极黑,且甚是粗糙不平,面部布满了许多难看的坑坑洼洼。肤黑如此,再去细看五官,更是与姬老爷姬大善人有六七分相似。
魁梧女子单手悬提着“大汉”刘开山,嘻嘻一笑,开口道:“这就不行了?我才不过打了你六十几拳而已,远远不够,你既想要淬炼增强体魄,就务必要肯下苦功夫、吃大苦头才行,你再咬牙坚持一会儿,一百零八拳很快就打完了。”
魏颉听了此女子的嗓音,浑身不禁起了一阵骇然的鸡皮疙瘩。只因她虽其貌不扬,说话的声音却娇滴滴的甚是活泼可爱,比之卜倩和许灵霜都犹有过之而无不及,长相与嗓音如此不相匹配,真是让人感到奇哉怪哉,难以接受。
因被倒吊了半天而头脑充血的刘开山一听得要打足一百零八拳,连天价叫苦求饶道:“姑奶奶,真的挨不住了,我不过是随口提了一嘴而已,体魄这东西啊还得慢慢练慢慢熬,急不得的!求你别再打我了,再打只怕是肚子里的臭屁臭屎都要给打出来了,那可就熏人得紧了呀!”
皮肤黝黑若涂抹漆墨,嗓音娇柔似夜莺啼鸣的高大女子不依不饶的叫道:“不行不行,是你跟我说想要让体魄变强的,我既然帮了你,就该好人做到底才是,况且我如果现在放你下来了,那刚才那六十几拳岂不是都白打了?”
自觉最多再挨十几二十拳就要彻底疼昏过去的刘开山忙不迭喊道:“不不不,够了,真够了!我已感到浑身体魄增强了不少,那几十拳没白打!”
远比大汉刘开山高壮出甚多的女子极是高兴的大笑了起来,她嗓音美妙,笑声更是婉转动听,边笑边道:“那可太好啦,我只道一点儿用都没有呢!既然有用,那我就继续啦,等打完一百零八拳,我们一起去吃好吃的。”
绰号“掼死熊”的前搁剑塔守卫心下暗骂道:“还一起去吃好吃的,老子若是再吃你四十拳,有没有性命再去吃东西都是问题呢!”嘴上仍不停的哀声告饶道:“求你了姑奶奶,这拳头寄一寄成吗?等下次再挨也是一样的!”
身穿冬青色宽松袍子,一个肩膀快赶上寻常男人两倍宽的黑肤女子摇了摇头,断然拒绝道:“不行的!这种打熬体魄的事情中途可断不得,一旦断了,那之前的就白打了,再来!”就在她又要抡起比寺庙钵盂还要大的巨拳砸向刘开山腹部的时候,一个沉着雄厚的嗓音响了起来:“小小,住手吧,别再打了。”
名为“小小”的女巨人刹那间收住了拳头,扭头望去,顿时喜上眉梢,叫道:“爹爹,你回来啦!”
身穿天青色薄绸的巨人姬老爷缓步走到了爱女姬小小的身前,略微有点俯视的说道:“把刘开山放下来吧,他才刚入我庄子半个月,你就这般折磨于他……”
肤若涂漆的姬小小嘟起了嘴唇,辩驳道:“我没折磨他呀,这是在帮他锻炼体魄。”
身子受了六十拳的刘开山见姬大善人回庄,激动的好似见到了亲爹亲爷爷,忙扯着嗓子喊道:“姬老爷,求您救救小的罢!”
莫忘山庄庄主装模作样的咳嗽了一声,悠然说道:“行了啊小小,你的身体先天迥异,与寻常人大不一样,用在你身上行得通的法子,用在别人身上可就得要人命了,你若真打满了一百零八拳,刘开山莫说增强体魄了,搞不好连性命都要被你打没了。”
向来十分信赖父亲的姬小小这才明白自己好心办了件坏事,立时将被倒吊了半天的“掼死熊”慢慢放了下来。这会儿魏颉和许灵霜也一同走了过来,魏颉此刻早已扯去了遮挡面容的金眉和金须,连头顶的熊皮毡帽都取了下来,他向着“老朋友”大力招了招手,高声道:“喂!刘开山,你可还记得我么?”
好不容易劫后余生,来到地面刚想静静喘口气儿恢复恢复的刘开山陡然间后背寒毛炸起,魁壮如山的结实身躯如触电般的大幅度颤抖了一下,哆哆嗦嗦的转过头看了过去,当见到喊话之人正是昔日的“头儿”时,脑门上的冷汗立时渗了出来,使劲咬紧因过分恐惧而上下两排打架的牙齿,接着无比自觉坦诚的双膝屈地跪了下来。
他半个月前还没拜入磨砂山投靠姬老爷的时候,就曾于张贴在各座城墙墙头的悬赏通缉令上面得知了魏颉近段日子的“光辉事迹”。
妈呀,这才短短几个月没见啊,这姓魏的小子也变得忒牛气点了吧,居然胆子大到连官家的法场都敢劫了?!记得以前听人说过,曾有个写书的在自个儿的志怪小说里插了一段“劫法场”的虚构故事,结果写出来不到一个月就被人报了官,被官差拉去严刑伺候,逼你写下自认谋逆的死罪状子,接着直接给抓入当地的黑牢里面秘密弄死了,那本书也理所当然成了所谓的禁书……我了个乖乖,别人连写进小说里都不行的事儿,你姓魏的居然真他-娘的给做出来的?这得是天天把熊心豹子胆当饭吃了吧,但凡少吃一顿都不敢犯出这等株连九族、千刀万剐都不嫌多的滔天祸事来啊!
见那个魏姓“魔头”一点点像自己悠然走来,刘开山肝胆欲裂,他深知前头的这个家伙连朝廷的精锐官兵都敢乱杀,自己这个江湖地位卑贱底下,又结了不小怨仇旧账的家伙,多半宰杀起来不会比街边一条野狗来得更加困难,但仍是存了一丝丝侥幸心理,本着不到最后一刻不认死的原则,刘开山跪在地上“咚咚咚”的磕起了响头,寄希望于魏颉尚有哪怕一丢丢未泯的良知,魁梧汉子边磕边愁眉苦脸的哀求道:“头儿……不不,魏大将军,我知道错了,那晚实在是我这个做兄弟的不是,不该鬼迷心窍去你家的,求你看在咱们两年兄弟的份上,就饶我不死罢!就饶我不死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