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两日前,香火炙热的寒净寺里来了个女香客。
那一日,初秋清晨里的虫鸣刚刚才安静下来,寒净寺的大门便被轻轻地叩响了,一个小和尚打开了山门,只见门外站着一主一仆两位女施主,小和尚忙合十双手施礼道:“阿弥陀佛,两位女施主,可是有要紧事?寺里正是早课的时辰,山门也还没开呢!”
为主的女子马上开口客气地说道:“小师傅莫要关门,奴家远道而来,正是来寺里为亡夫焚香还愿的!还请小师傅给我们行个方便!”说着,那女子还特意稍稍转过身来,让小和尚看见自己垂在背上的一缕长发。
于是,小和尚上下打量了一番面前的这个女子,从结起的发髻中又散出的一缕乌发,和她桃李之间的年纪来看,应该是新寡之人。这女子身形曼妙有致,面庞纤小白皙,尤其下巴的线条自然小巧,并不尖细突兀,怎么看都是个美人坯子,只是眼神之间有些呆板,小和尚想:许是丈夫新丧,心神涣散所致吧!不过,女子的要求倒是让小和尚为难了起来。这时,寺里僧人们正在早课,山门未开之时,是不接香客的。她们又是两个女子,这要是单独引入寺中,到时师父责骂起来,可就麻烦了。
看到小和尚犹豫着没有放她们进门,那女子竟然掉下了眼泪来,接着还嘤嘤地哭了起来。小和尚赶紧说道:“女施主,你这是怎么了?”
“不瞒小师傅说,奴家已经走了上千里的路,天没亮便上山来了,一切都只是为了给我那亡夫还愿。我是闽省汀州人氏,原本家境殷实,与夫君恩爱有佳,可是万没想到,前些日子,我家夫君在收账返家的路上,竟死于乱军之中!我家夫君在世时,年年都来这寒净寺敬香,婚后这些年,年年平安顺遂,夫君生前有话,万一有不幸之事,要我替他年年来寒净寺佛前敬上一炷香。可是,奴家第一次出远门,没算好时辰,这才扰了寺中师傅们的清静,可是,奴家孤身在这大山之中,左右草木飞石,着实心神不定,小师傅要是再不让奴家进得寺中,奴家真真就是无处可去了!”
小和尚心软,见不得女人流泪,可是,等开山门还有一个多时辰,让两个女人单独留在门外,也确实有些不妥,出家人慈悲为怀,更是不好办了。于是,小和尚说道:“那这样吧,我去问问师父他们,你们就在这里等一会儿,别走远了!”
那女子忙施礼道:“多谢小师傅!”
不一会儿,小和尚就喊来了寂子,寂子一见那女子觉得眼生,便施礼问道:“女施主是?”
那女子忙还礼应道:“奴家夫家姓苏。”
“哦!”寂子突然想了起来,忙问道:“莫非您是汀州苏公子的夫人?”
“正是奴家!”那女子答道。
“唉!”寂子叹了口气说道:“想不到苏公子,这么早就……”
寂子的话,引得那女子又轻轻啼哭了起来。于是,寂子忙说道:“苏夫人,那快请进来吧!”说着,寂子便把二人让进了寺里。
那苏夫人擦了擦眼角的泪,开口问道:“敢问法师德号上下?”
“哦,小僧寂子!”
“您就是寂子法师啊!往日常听亡夫提起您!”苏夫人一听来人正是寂子,脸上又开始有了些光彩,她接着说道:“我家夫君每每来到寺中,都是烦劳寂子法师上下安排!奴家感激不尽!奴家在这也替亡夫谢过法师了!”说着,她就要对着寂子躬身下拜,寂子忙伸手拦下了她。那苏夫人又指着身后年轻的女仆说道:“她叫小兰,是个哑巴,也听不到声响!礼数不到,还请法师海涵!”
“哪里,哪里!”寂子忙应道。接着寂子,领着苏夫人到宝殿里敬了香礼了佛,苏夫人还将带来的大笔银票供奉在了佛前,说是,亡夫的遗愿,寂子也不好阻拦。接着超度的法事做好,日已偏西,寂子又安排好了寮房让苏夫人和小兰住了下来。安排妥当之后,明月已挂上树梢。忙活了一天,寂子总算是松了口气,然而,善良的寂子却不知道,一个扑向他的巨大阴谋,正在亮出上下两排闪着寒光的利齿。
这夜的山风,似乎胡乱的纠缠在了一起,完全没有方向,阴冷的气息也从四面八方而来,鬼魅的划过人们的耳尖,留下凄厉的怪叫在人的心底捏出了冷汗来。然而,已是漆黑的寺院里,一声女人的惨叫,一下子便震碎了山间的静谧,寂子也从睡梦中被惊醒了过来,当他揉着睡眼想要让自己清醒过来时,耳边又响起了急促的敲门声,寂子开口问了声:“谁呀?”
可是,门外却没人回答,只是敲门声更急了,伴随着远处传来的女人的惨叫声,也愈加急促了起来。寂子,披好袈裟打开了禅房一看,敲门的正是苏夫人的女仆小兰,寂子刚想问她出什么事了,突然想起她是个哑巴,便有些不知所措地看她,只见小兰焦急地拼命用手指着苏夫人寮房的方向。
寂子二话不说,带着小兰就往寮房那赶去!到了寮房时,已经有许多师兄弟聚了过来,寂子忙问道:“出什么事了?”
一个和尚说道:“师兄你快看看吧!”
因为是苏夫人的寮房,寂子没敢进门,他从窗口往里看去,着实大吃一惊,只见苏夫人双手紧紧地捂着腹部,正蜷缩着身子,在地上来回打滚,嘴里的惨叫不断,淋漓的大汗浸湿了她的发髻!
寂子一看便知这是急症发作,他忙转过脸来问身边的师兄弟:“师父呢?师父会医术!快去请师父来呀!”
一个和尚说道:“师父不在寺里呀!你忘了,今日午后,师父便下山去了,说是安州兵围了焦山,师父担心山民们进不了山,没了生计,去找杜总兵了呀!”